送荣茂世

戎马绝黄流,飞尘暗京畿。 竟成王室祸,痛定不忍思。 衣冠半陷没,逃难皆散之。 有如水衡君,将命弗顾危。 跃马赤手出,扼隘河之湄。 中途被冲突,星夜西南驰。 回头望城阙,敻隔母与妻。 半年无家书,欲言涕先挥。 微身亦曷爱,所忧国步隳。 仓黄偶不死,定省陈苦辞。 汴水六七月,横泛被两隄。 河渠忽中干,漕挽功莫施。 不劾辄加罪,散秩总厥司。 相次下维扬,庀职从六飞。 众人之所畏,远害夫何疑。 春来仪真火,鼠辈轻王师。 伟哉马氏妹,贞节不可欺。 终焉兵在颈,视死端如归。 何慙古烈妇,事与日月埀。 君性根孝友,而不求人知。 方其闻孽初,对客神若痴。 茹悲不敢哭,上念亲老悲。 岂惟识者悼,行路犹歔欷。 兹畴魏楼功,叙君官甚卑。 几年始见录,孰为公是非。 君怀有直气,不为宠辱移。 朝来又骇闻,白简停官资。 索马亟往唁,我心有不怡。 君乃笑迎我,喜色见睫眉。 曰此造物意,巧以从其私。 舟楫密已办,生具亦甚微。 税驾不可必,苟全其庶几。 我贫君不厌,交契管鲍期。 去意尚勇决,升斗不足縻。 春风鼓河水,立岸看解维。 四郊鼙鼓声,问君此何时。

译文:

战乱让黄河一带断绝了安宁,飞扬的尘土遮蔽了京城地区。最终酿成了王室的大祸,痛苦过去后都不忍心再去回想。那些官绅们大半都沦陷敌手,为了逃难纷纷离散。 就像你这位荣茂世,奉命出使全然不顾危险。你跃马赤手突出重围,扼守在黄河岸边的险要之地。半路上遭遇敌人冲击,星夜朝着西南方向奔逃。回头遥望那城阙,从此与母亲和妻子远隔天涯。半年都没有收到家里的书信,想要诉说时泪水先流了下来。你哪里会爱惜自己的微贱之身,所担忧的是国家的命运衰败。仓促间偶然没有死去,回来向父母请安时诉说着苦难。 汴水在六七月间,洪水泛滥淹没了两岸的堤坝。河渠忽然干涸,漕运的功效无法施展。你没有被弹劾却被加罪,被免去了重要官职。接着你来到扬州,跟随着皇帝履行职责。众人都害怕的事情,你远离灾祸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春天的时候仪真燃起战火,那些鼠辈轻视朝廷的军队。你那伟大的妹妹,贞节不可侵犯。最终在敌军的刀架在脖子上时,她视死如归。她哪里比不上古代的烈妇,事迹可与日月同辉。 你本性孝顺友爱,却不求别人知晓。当你刚听闻妹妹的噩耗,对着客人神情就像痴呆了一样。忍着悲痛不敢哭泣,心里想着年迈的父母而悲戚。这不只是有识之士为之哀悼,连过路的人都为之叹息。 当初论魏楼的功劳,给你的官职却很低微。过了几年才被录用,谁能评判这其中的是非对错呢。你怀有正直的气节,不会因宠辱而改变。 早上又传来令人惊骇的消息,你被御史弹劾停了官职。我赶紧牵马去慰问你,我的心里很不舒畅。你却笑着迎接我,喜悦之色都显现在眉毛上。你说这是造物的意思,巧妙地满足了自己的私心。你早已秘密准备好了船只,生活用具也很简单。虽然不能确定最终的归宿,但或许能暂且保全自己。 我贫穷你也不嫌弃,我们的交情就像管仲和鲍叔牙那样深厚。你离去的心意如此坚决,微薄的俸禄是留不住你的。春风吹拂着河水,我站在岸边看着你解开船缆。四周郊外传来战鼓的声音,我想问你,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啊!
关于作者
宋代李处权

李处权(?~一一五五)字巽伯,号崧庵惰夫,洛(今河南洛阳)人。淑曾孙。南渡后定居溧阳(《景定建康志》卷四九)。生平未获显仕,转辗各地为幕僚,以诗游士大夫间。高宗绍兴二十五年卒于荆州年逾七十。著作曾自编有《崧庵集》,不传。孝宗淳熙六年(一一七九),由其堂弟处全收辑遗著四百余篇刊行,已佚。清四库馆臣据《永乐大典》辑为《崧庵集》六卷。事见本集自序及李处全序。 李处权诗,以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崧庵集》为底本。酌校《永乐大典》残本及李鼎《宋人集甲编》(简称宋人集)本等。新从《永乐大典》辑得集外诗一首,附于卷末。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