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韵梁尉秦碑古风

宋代 • 王十朋

姬嬴遗迹存者希，世传石鼓稽山碑。
石鼓揄扬得韩子，文与二雅争驱驰。
秦碑夸大颂功德，埋没草莽无人知。
或言山顶石犹在，上有虎豹龙蛇螭。
神藏鬼护荆棘蔽，崖悬磴绝登无岐。
广文好奇穴探禹，梅仙喜事僧寻支。
我赞其行要亲睹，勿受世俗流传欺。
望秦秦望两崭绝，何山壁立东南涯。
豊碑屹植最高处，不知磨灭从何时。
剔苔扫墨了无有，模糊片纸亦足奇。
浓云霮䨴黯将雨，古木槎牙蟠老枝。
归来走笔出险语，诃政叱斯同小儿。
诗成得得写寄我，词严意伟法退之。
我闻秦人灭六国，酷若犬磔临江麋。
先王法为秦所负，负秦况有秦有司。
五经灰飞儒溅血，尧舜周孔何能为。
上蔡猎师妙小篆，奴视俗体徒肥皮。
东封太山南入越，大书深刻光陆离。
沙丘风腥人事变，鬼饥族赤谁嗟咨。
汉兴万事一扫去，惟有篆刻余刑仪。
磨崖欲作不朽计，其如历数不及期。
蚩尤五兵纣漆器，人物美恶宁相疵。
我虽过秦爱遗画，南山入望频支颐。
不须峄阳访枣刻，不用迁史观雄辞。
虚堂默坐对此纸，闭眼暗想君勿嗤。
要知秦碑没字本，却类周雅无辞诗。

译文：

周朝和秦朝留存下来的遗迹已经非常稀少了，世间流传的只有石鼓文和会稽山的秦碑。
石鼓文因为韩愈的颂扬而声名远扬，它的文采可以和《诗经》中的《大雅》《小雅》相媲美。
秦代的石碑一味夸大、歌颂帝王的功德，长久埋没在荒草丛中无人知晓。
有人说山顶上的石碑还在，上面好像有虎豹、龙蛇、蛟龙的形象。
它受到神鬼的守护，被荆棘遮蔽，悬崖陡峭、石磴断绝，根本没有路可以攀登上去。
广文先生（指梁尉）像探寻大禹遗迹一样好奇，如同梅福（梅仙）那般喜好新鲜事，还像寻访高僧支遁一样执着。
我赞赏他的行动，想要亲眼去看看，不要受到世俗流传说法的欺骗。
秦望山和望秦山两座山峰都十分险峻，不知道哪座山壁立在东南方的海边。
那巨大的石碑屹立在最高的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磨灭了。
我们剔去苔藓、扫净墨痕，却什么也没看到，即便得到一张字迹模糊的拓片也觉得十分稀奇。
浓密的乌云阴沉欲雨，古老的树木枝丫交错，盘曲着苍老的树枝。
回来后挥笔写下不同寻常的诗句，斥责秦始皇的暴政，把李斯也当作不懂事的小儿。
诗写成后特意寄给我，言辞严谨、意境宏伟，有韩愈诗歌的风格。
我听说秦人灭亡六国，残酷得就像在江边肢解麋鹿一样。
先王的法度被秦朝背弃，秦朝的官员更是辜负了秦朝。
儒家的五经被焚毁，儒生们惨遭杀害，尧舜、周公、孔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上蔡的猎师（指李斯）擅长精妙的小篆，他轻视世俗的字体，认为那些不过是虚有其表。
秦始皇东封泰山后又南行到越地，在石碑上用大字深刻，光彩斑斓。
沙丘之变，血腥弥漫，人事突变，秦朝的贵族被诛杀殆尽，又有谁会为此叹息呢？
汉朝兴起后，把秦朝的万事都一扫而空，只有那些石刻还残留着秦朝的痕迹。
秦始皇在山崖上刻碑想要让自己的功绩不朽，可奈何秦朝的国运不长。
就像蚩尤的兵器、商纣王的漆器，事物的美丑和使用它们的人的善恶不能混为一谈。
我虽然批判秦朝，但喜爱秦碑留下的字迹，望着南山常常手托下巴陷入沉思。
不用到峄山去寻访那复刻的石碑，也不用去读司马迁《史记》中记载的雄奇文辞。
我在空荡的厅堂里静静地坐着，面对这张秦碑拓片，闭上眼睛想象，你可不要嘲笑我。
要知道秦碑上磨灭得没字的样子，却有点像《周雅》里那些寓意深远却不着痕迹的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