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歌

宋代 • 梅尧臣

花娘十二能歌舞，籍甚声名居乐府。
荏苒其间十四年，朝作行云暮行雨。
格夫气俊能动人，人能动之无几许。
前岁适从江国来，时因醼席相微语。
虽有幽情未得传，暗结殷勤度寒暑。
去春送客出东城，舟中接膝已心倾。
自兹稍稍有期约，五月连航并钓行。
曲堤别浦无人处，始笑鸳鸯浪得名。
尔后频逢殊嬿婉，各恨从来相见晚。
月下花前不暂离，暂离已抵银河远。
青鸟传音日几回，鸡鸣归去暮还来。
经秋度腊无纤失，爱极情专易得猜。
前时南圃寻芳卉，小忿不胜投袂起。
官私乘衅作威棱，督促仓惶去闾里。
萧萧风雨满长溪，一舸翩然逐流水。
忽逢小史向城来，泣泪寄言心欲死。
愿郎日日致青云，妾已长甘在泥滓。
更悲恩意不得终，世事难凭何若此。
郎闻兹语痛莫深，天地无穷恨无已。
我今为尔偶成章，便欲缄之托双鲤。

译文：

花娘十二岁的时候就擅长唱歌跳舞，在乐府里声名远扬。时光荏苒，十四年过去了，她在欢场之中，如同神女般朝为行云暮为行雨。

花娘气质出众、风度俊逸，很能打动人心，然而能真正让她心动的人却没几个。前一年她刚从江南之地来到这里，当时在宴会上我们有过几句轻声交谈。虽然彼此都有了一份幽情却没能完全传达，只能暗暗地相互关切，度过了一个个寒暑。

去年春天我送客人出城到东边，在船中与她膝靠膝地交谈，我一下子就倾心于她了。从那以后我们渐渐有了约会，五月的时候我们还一起乘船钓鱼游玩。在曲折的堤岸和幽静的水湾那些无人的地方，我们尽情欢笑，觉得鸳鸯徒有深情之名。

从那之后我们频繁相见，相处十分融洽欢好，都遗憾彼此相识太晚。在月下花前我们片刻都不愿分离，哪怕短暂的分离都感觉像隔着银河那么遥远。信使一天好几次为我们传递消息，她鸡鸣时回去，傍晚又再来。

从秋天到冬天，我们的相处没有一点差错，可是爱得越深、情越专一就越容易产生猜忌。前些时候我们到南边的园圃去寻找花卉，因为一点小口角她生气地甩袖起身。一些人不管公私缘由，趁机作威作福，催促她匆忙离开了这里。

外面风雨萧萧，笼罩着长长的溪流，她独自乘上一艘小船，轻快地随着流水远去。忽然我遇到一个小吏从城里过来，他带着花娘哭泣着托付的话，说她伤心欲绝。她希望我日后能平步青云，而她自己甘愿一辈子沉沦在泥沼之中。她更悲伤我们的恩情不能有个圆满的结局，感叹世事难以捉摸竟到如此地步。

我听了这些话，悲痛到了极点，天地无穷无尽，而我的遗憾也没有尽头。我现在偶然为你们这段故事写成了这首诗，想要把它封好，托鱼传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