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瘿答仲仪

宋代 • 欧阳修

君嗟汝瘿多，谁谓汝土恶。
汝瘿虽云苦，汝民居自乐。
乡闾同饮食，男女相媒妁。
习俗不为嫌，讥嘲岂知怍。
汝山西南险，平地犹硗确。
汝树生拥肿，根株浸溪壑。
山川固已然，风气宜其浊。
接境化襄邓，余风被伊雒。
思予昔曾游，所见可惊愕。
喔喔闻语笑，累累满城郭。
伛妇悬瓮盎，娇婴包卵鷇。
无由辨肩颈，有类龟缩壳。
噫人禀最灵，反不如凫鹤。
骈枝虽形累，小小固可略。
痈疡暂畜聚，决溃终当涸。
赘疣附支体，幸或不为虐。
未若此巍然，所生非所托。
咽喉系性命，针石难砭削。
农皇古神圣，为世名百药。
岂不有方书，顽然莫销铄。
温汤汝灵泉，亦不能湔瀹。
君官虽谪居，政可瘳民瘼。
奈何不哀怜，而反恣诃谑。
文辞骋新工，丑怪极名貌。
汝士虽多奇，汝女少纤弱。
翻愁太守宴，谁与唱清角。
乖离南北殊，魂梦山陂邈。
握手未知期，寄诗聊一噱。

译文：

你感叹汝州人得大脖子病的很多，可谁说汝州这地方不好呢？汝州人虽然因为大脖子病而痛苦，但当地百姓自己却生活得很快乐。

乡里乡亲们一同饮食，男女之间通过媒人互相说亲。大家都习惯了这种情况，并不嫌弃，又怎会因为别人的讥讽嘲笑而感到惭愧呢？

汝州的山在西南方向地势险峻，就算是平地也很贫瘠。汝州的树木长得弯曲臃肿，树根树干浸泡在溪谷之中。山川本就如此，当地的风气自然也显得有些浑浊。

汝州与襄州、邓州接壤，这种风气还影响到了伊水和洛水流域。我想起从前曾经到过这里，所见到的情景实在让人惊愕。

到处都能听到人们喔喔的笑语声，脖子上长着大瘤子的人遍布城郭。弯腰驼背的妇女脖子上的瘤子像悬挂着的瓮和盎，娇弱的婴儿脖子上也裹着像鸟蛋一样的瘤子。都没办法分辨出他们的肩膀和脖子，就像乌龟缩进了壳里一样。

唉，人是万物中最有灵性的，可在这方面反而不如野鸭和仙鹤。身体上多余的枝节虽然是一种累赘，但小的话还可以忽略不计。痈疡暂时聚积起来，最终破溃后总会干涸。赘疣长在肢体上，幸运的话或许不会造成太大的危害。

但不像这大脖子病如此明显，它长在了不该长的地方。咽喉关系着人的性命，用针刺和砭石都难以治疗。

神农氏是古代的神圣之人，他为世间命名了各种药材。难道会没有治疗的药方吗？可这病却顽固得无法消除。汝州的温泉是灵泉，也不能把这病清洗掉。

你虽然被贬官到这里，但你的政令应该可以救治百姓的疾苦。为什么不怜悯他们，反而肆意地加以呵斥戏谑呢？

你用新巧的文辞进行创作，把这些丑怪的样子描写得淋漓尽致。汝州虽然有很多奇特之处，但汝州的女子缺少纤细柔弱之美。

我反倒担心太守举办宴会时，没有合适的人来演唱清角之音。你我一南一北相隔甚远，连在梦里都觉得山水阻隔遥远。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握手相见，寄这首诗权当是开个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