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岐江山行至平陆驿五言二十四韵

宋代 • 欧阳修

岐江望平陆，百里千余岭。
萧条断烟火，莽苍无人境。
峰峦互前后，南北失壬丙。
天秋云愈高，木落岁方冷。
水涉愁蜮射，林行忧虎猛。
万仞悬岩崖，一彴履枯梗。
缘危类猨猱，陷淖若蛙黾。
腰舆惧倾扑，烦马倦鞭警。
攀跻诚畏涂，习俗羡蛮犷。
度隘足虽踠，因高目还骋。
九野画荆衡，群山乱巫郢。
烟岚互明灭，点缀成图屏。
时时度深谷，往往得佳景。
翠树鬰如盖，飞泉溜垂绠。
幽花乱黄紫，蒨粲弄光影。
山鸟啭成歌，寒蜩嘒如哽。
登临虽云劳，巨细得周省。
晨装趁徒旅，夕宿访闾井。
村暗水茫茫，鸡鸣星耿耿。
登高近佳节，归思时引领。
谿菊荐山罇，田𫛪佐烹鼎。
家近梦先归，夜寒衾屡整。
崎岖念行役，昔宿已为永。
岂如江上舟，棹歌方酩酊。

译文：

从岐江遥望平陆，这百里路程中有着千余座山岭。一路上景象萧条，看不到烟火，四处是一片莽苍的无人之境。

峰峦相互交错，前后连绵，让人分不清南北方向。秋天到了，天空中的云朵愈发高远，树叶飘落，时节正变得寒冷。

涉水的时候，担心有毒蜮暗中伤人；在山林中行走，忧虑会遭遇凶猛的老虎。那悬崖有万仞之高，只能踩着一根枯树枝般的独木桥通过。

沿着危险的地方前行，就像猿猴一样灵活；陷入泥沼时，就如同青蛙和蛤蟆一般狼狈。坐在腰舆里害怕它会倾翻扑落，骑着马也因不断地鞭策而疲倦不堪。

攀登这样的险途实在令人畏惧，可当地的习俗却让这里的人显得粗犷蛮勇。走过狭窄的地方，脚步虽然踉跄，但登上高处后，视野又变得开阔起来。

极目远望，广袤的原野上荆山和衡山如画般展开，群山在巫地和郢地一带杂乱分布。烟霭和山岚时明时灭，相互映衬，就像点缀而成的美丽画屏。

一路上时常穿过幽深的山谷，也往往能遇见美妙的景色。翠绿的树木枝叶繁茂，像巨大的伞盖；飞泻的泉水如同垂下的绳索。

幽静的花朵有黄有紫，色彩斑斓，在光影中摇曳生姿。山间的鸟儿婉转啼鸣，好似在唱歌；寒蝉的叫声微弱而凄切，仿佛被哽咽住了。

虽然登山游览很是劳累，但大大小小的景致都能仔细观赏。清晨早早整理行装，跟随旅伴出发；傍晚就去寻访村庄投宿。

村庄在夜色中显得昏暗，周围是茫茫的江水，鸡叫声中，星星还在闪烁。

临近佳节登高之时，思乡之情不时涌上心头，伸长脖子向家乡的方向眺望。溪边的菊花可以用来佐酒，田里的鹌鹑能用来烹饪美食。

离家近了，夜里做梦都先回到了家中，夜里寒冷，多次整理被子。

想到这一路行程的崎岖艰辛，过去的每一次投宿都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哪里比得上在江上泛舟，一边听着划船的歌声，一边喝得酩酊大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