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水清

宋代 • 程公许

泸水清，泸水之清如镜平。
蜀江西来流沄沄，内江胥命如逡巡。
两江合处耸百雉，表里益梓巴夔分，如户有限齿有唇。
云南与夜郎，甫隔东西邻。
山川之险守在人，武侯气燄千古犹长存。
有来范侯人中英，蜀国忠文之子孙，清姿劲气排秋旻。
立朝物望高缙绅，睥睨众醉甘独醒。
乌台纵好羞呈身，十年江海心朝廷。
泸水清，我歌慷慨君试听。
蜀东诸镇泸最重，范侯之来更觉一面如金城。
东军之骄昔所患，南诏之黠那易驯。
我侯方寸澄止水，镇以寡欲抚以诚。
重门严柝夕烽冷，紫逻杂耕膏雨匀。
七年逗遛不得去，边民爱侯有如父母亲。
今年北边羽书急，两川夫调纷苛征。
吏敲门，农辍耕，期限迫星火，顷刻那得停。
黄金弃卖如土贱，楮币翔踊余贯缗。
立谈之顷富作贫，县官忍复规其赢。
五十六州汹汹如浪沸，独有三泸之江清复清。
有客东州来，为我委曲陈。
范侯畴昔澹无累，贯朽之积本为民。
二分官与输一分，一分犹恐民颦呻。
军储籴本仍借给，少待秋熟宽作程，风和日晏江上村。
老醉稚拥争扶迎，吏呼何曾怒目瞠。
只有提壶布谷日日喧晓晴，乐哉三泸之国有如华胥与大庭。
九重天远呼不闻，侯忍弃我归乡枌。
强敌游魂尚三秦，边头何时能撤屯。
帑无羡帛粟空囷，将骄卒惰难使令。
义徒星散自啸聚，往往千百相为群。
秋霖淫溢稼不登，仲冬虺虺雷鼓轰，我心隠思鼻酸辛。
人情玩愒浑不悟，有才空使栖岩扃。
我闻泸民爱侯心不释，祝侯寿考备福如忠文。
侯虽洁身玩泉石，独忍一息忘吾君。
何时玺书自天下，诏侯起家朝紫清。
扶持国论开太平，整顿宇宙驱妖氛。
却学忠文挂冠神武门，笋舆野服归游峨与岷。
杜陵昔览舂陵行，知元使君实国祯。
悠悠千载缺嗣音，击节为侯歌斯文。
泸水清，泸水清，采诗之官今何人，歌成肝胆空轮囷。

译文：

泸水清澈，那清澈的泸水像镜子一样平静。
蜀江从西边滚滚而来，水流湍急。内江之水与它汇合时，仿佛在迟疑徘徊。
两江交汇之处，耸立着高大的城墙。这里是益、梓、巴、夔等地的分界要地，就如同门户有门槛、牙齿有嘴唇一样重要。
云南和夜郎，仅仅隔着东边和西边相邻的距离。
山川的险要，关键在于人去守卫，武侯诸葛亮的英雄气概，历经千古仍然长存。

有范侯这样杰出的人物到来，他是蜀国忠文公的子孙，身姿清朗、气概刚劲，能直上秋空。
他在朝廷时，受到士大夫们的极高赞誉，他不屑与众人同流合污，甘愿独自清醒。
即使御史台的职位很好，他也耻于去钻营。他虽在江海之地任职多年，心中却始终牵挂着朝廷。
泸水清澈，我慷慨高歌，请您听听我的心声。
蜀东的各个城镇中，泸州最为重要。范侯来到这里，更让泸州坚如金城。
以前东边军队骄横是一大祸患，南诏人狡黠难以驯服。
我们的范侯内心像静止的水一样澄澈，用寡欲来治理，用诚意去安抚。
城门紧闭，夜晚的更梆声响起，烽火冷冷地没有燃起。紫色的营垒边，军民一起耕种，雨水均匀地滋润着土地。
范侯在这里停留了七年都没能离去，边境的百姓爱戴他就像爱戴自己的父母一样。

今年北方战事紧急，羽书不断传来，两川地区征调百姓的命令繁多苛刻。
官吏敲门催逼，农民停下耕种。期限紧迫如星火，片刻都不能停歇。
黄金被贱卖得如同泥土，纸币贬值，一贯贯地堆积却不值钱。
转眼间富人就变成了穷人，官府还忍心再去搜刮他们的钱财。
五十六州都像沸腾的浪涛一样喧闹不安，只有泸州这一带的江水依旧清澈平静。
有从东州来的客人，详细地给我讲述了这里的情况。
范侯向来淡泊无牵挂，积累下的钱财原本就是为了百姓。
他让百姓把赋税分成三份，交两份给官府，自己留一份，还担心百姓会发愁。
军粮的储备和购买的本钱也都借给百姓，让他们等秋收之后再慢慢偿还。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江边的村庄一片祥和。
老人喝醉了，孩子们簇拥着争着去搀扶迎接，官吏呼喊时也不曾怒目呵斥。
只有提壶鸟和布谷鸟每天在晴朗的早晨喧闹，快乐啊，泸州这片土地就像华胥国和大庭氏时代一样美好。

九重天上的皇帝离得太远，呼喊也听不到。范侯您忍心抛弃我们回到故乡吗？
强大的敌人还在三秦之地游荡，边境什么时候才能撤掉屯兵。
国库没有多余的布帛，粮仓空空如也，将领骄横，士兵懒惰，难以指挥。
义兵像星星一样四处散去，又各自聚集起来，往往成百上千人结成一群。
秋雨连绵，庄稼没有收成，仲冬时节雷声轰鸣，我心中暗自忧虑，鼻子一阵酸楚。
人们习惯了得过且过，浑然不觉危机，有才能的人只能隐居在山林之中。
我听说泸州百姓对范侯的爱戴之情难以割舍，祝愿范侯长寿多福，就像忠文公一样。
范侯您虽然洁身自好，在泉石间游玩，但难道能忍心有一刻忘记君主吗？
什么时候皇帝的诏书能从天下达，诏令范侯出山到朝廷任职。
辅佐国家大政，开创太平盛世，整顿天下，驱除妖邪的氛围。
然后再像忠文公一样，挂冠归隐神武门，坐着竹轿，穿着粗布衣服，回到峨眉山和岷山游玩。
杜甫当年读《舂陵行》，知道元结是国家的贤才。
悠悠千年过去了，很少有这样的贤才出现。我为范侯击节，歌唱这篇诗文。
泸水清澈啊，泸水清澈，如今采诗的官员是谁呢？歌已写成，我的内心却依旧忧愤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