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俞小饮亦百杯,高叉两手无欹颓。 曼卿登楼终日饮,端坐人谓神仙来。 二贤佳语三百载,磊磊亦有梅山在。 有人招邀无不如,吞吸樽罍气如海。 夜来一醉不为淫,归路胡为不自禁。 蹴压荆棘卧霜草,接䍠倒著披衣襟。 我来相问胡乃尔,笑而答之言𫄥𫄥。 礼岂为我辈设哉,君特未知其趣耳。 今日何日要如何,宇宙偪仄蜂一窠。 进不得以事业见,退老溪曲山之阿。 当时仰天月如水,恍惚采石江头逢醉李。 或时展转见邻簷,如席同舍郎家瓮边地。 以形骸观若狂疏,外形骸观方见吾。 世人总被形役心,我独了了心存初。 渊明对菊败篱下,岂其嗜酒谁知者。 少陵非爱牛炙酒,花鸟感时诗泪泻。 一闻此语心神惊,大梦忽觉暗忽明。 自今有酒但相觅,从人看我兄弟醉中醒。
弟茝饮至醉醉归蹶道中荆棘中
译文:
在古代,梅尧臣小酌也能喝下百杯酒,双手高高叉起,身姿丝毫不倾斜颓败。石曼卿登上高楼能整日饮酒,他端坐着,旁人都觉得仿佛是神仙降临。这两位贤人的佳话流传了三百年,而磊落豪放的饮酒之人还有我们梅山陈氏一族。
有朋友邀请,我弟弟从不拒绝,他喝酒时,就像大海吸纳百川,气宇轩昂。昨晚他喝醉了,这也算不上放纵无度。可奇怪的是,他在回家的路上竟无法自控。一脚踩进荆棘丛,整个人倒在结霜的草地上,帽子歪戴着,衣襟也敞开着。
我跑过去问他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他笑着回答我,话语滔滔不绝。他说:“礼仪难道是为我们这样的人设定的吗?您只是不了解这其中的乐趣罢了。如今这是什么世道啊,还能怎么样呢?整个世界就像一个狭窄的蜂巢,人们挤在一起。我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却没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想要退隐,也只能在山边水畔度过余生。
当时我仰望着天空,月光如水洒下,恍惚间就好像在采石江边遇到了醉酒的李白。有时我辗转看到邻家的屋檐,又好似和同舍郎一起在酒瓮边席地而卧。从外在形体来看,我这样的行为好像很狂放不羁,但抛开这外在形体,才能真正认识我内心的本真。世上的人总是被外在的形体所奴役,内心也被束缚,只有我还能清醒地保持着最初的本心。
陶渊明对着菊花醉倒在破败的篱笆下,又有谁能真正理解他不是单纯嗜酒呢?杜甫也并非喜爱牛肉和美酒,只是看到花鸟就触景生情,感伤时事,泪水随着诗歌流淌。
听了他这番话,我心中大为震惊,就像从一场大梦中突然醒来,眼前一下子从黑暗变得明亮。从现在起,只要有酒,就相互邀约,管别人怎么看呢,且让他们去说我们兄弟俩是在醉中保持着清醒吧。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