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门高弟游渊源,当时所得惟十贤。 科张言行政与学,兼此四者谁能然。 公含天资得具美,出文入武材谟全。 轩昂盛时进以道,行高德巨齐回骞。 发为文章动惊俗,邈与游夏争差肩。 手凿大窍破混沌,分得清浊归坤干。 斯文去圣日已远,泯塞不绝犹涓涓。 公恢吾儒独振起,力引巨海吞百川。 周旋六经后诸子,陟彼泰山望八埏。 提携千篇去奏御,列宿环拱分经躔。 章韶夏濩忽冥昧,琥璜圭璧慙雕镌。 词雄语险气复锐,猛将正怒挥戈鋋。 群邪众枉困凌暴,辟易万里穷无边。 飞名禁林号独步,多士仰则犹权衡。 惟时朝廷政不一,众口噤暗同寒蝉。 公鬰奇材未得吐,盘虹积玉胸中填。 囊书万言究大政,径欲锻石持补天。 自从谏言抉心胆,慷慨大论君之前。 采诗上诵关雎化,稽古下陈无逸篇。 材高于时众所忌,谗机巧网相包缠。 如公之言遽见斥,嗟嗟吾道何其邅。 上思贾生久不见,一日开悟俄诏还。 归来复践谏诤列,正似猛矢加劲弦。 遂登天阁承顾问,凡日三接亲邃延。 乃眷京畿作大尹,有美闻望如庭坚。 公言臣节矧可夺,宁方而折何能圆。 咄哉小人正用事,亦以茅茹相引牵。 大凡威福自人主,其下臣子敢得专。 设若园林养材木,腐枝朽枿须剥刓。 方今之患犹大肿,未得良药何能痊。 大书斥言不忌讳,贯理若以珠贝穿。 天子为之彻旒纩,乐以从谏如转旋。 退思谓言即施设,返逆众耳遭诃訮。 黄鹄孤飞下太液,势力不胜枭与鸢。 遭罹纲罗不得奋,摆翮垂翅江之壖。 身虽江湖岂云乐,与国忧戚常悁悁。 谓时久安虑必远,往往达旦目不眩。 俄而烽警半夜至,黠羌豕哾窥西偏。 庙堂奇兵不施设,主帅肉食骄且孱。 王师之行屡挫衄,边邑骚动何喧阗。 朝廷方议择儒将,诤臣列奏飞封牋。 起公于西代天讨,推毂以送操中权。 奉师尊行天子命,德望远振威先零。 指挥风行纪律定,士卒增气百十年。 先期长戈断尔臂,随以巨杵春其咽。 群凶胆落禁不发,若卵压以泰华巅。 谕以天意使安然,踧踖闻命敢不虔。 西人父子相得喜,咸愈大疠就粥𫗴。 帝曰于予荐太庙,拾得巨鼎容牲牷。 遂以公归赞大政,思纳治道于平平。 公言一物未云获,惴惴若己推诸渊。 观今正得仲舒策,夫欲善治须改弦。 公孙之才卒克用,救弊一变期朞年。 国侨首议立谤政,习俗未久非所便。 祁寒暑雨辅天令,嗟尔小人犹怨焉。 甚哉仁义岂迂阔,言未及吐谗人㘋。 边氓方复思召虎,谓以王命来旬宣。 公扬天休布惠泽,一切苛政咸使蠲。 期民陶然释重负,时雨骤作苏枯荐。 被甲边士众千旅,又煦凫藻相依沿。 狡兔窜缩飞鸟伏,良弓收势藏诸鞬。 时将劳还亟大用,上书愿得东南迁。 帝曰老臣重休息,方且畀汝南阳田。 南阳之民悦以化,焱若暖气来穷燕。 隆冬寒严雪积苦,赤子乳负蒙裘毡。 上方南顾孰予济,頼公往镇苏民编。 江东百城控越绝,齐俗轻剽穷奢妍。 三民劳力事故教,揖揖蚁蚋团腥膻。 望公子来日以治,坐使薄恶随面悛。 虽然一方仰其赐,安得为惠周幅员。 吾民倥侗岂有识,瞻望德业何拳拳。 凄然末学门下客,忆昨舍耕趋士联。 饭蔬饮水亦云乐,勉望箕业犹桮卷。 于时鄱阳被公化,乐以教育为民先。 公嗟吾儒实已落,勉勉欲以经义传。 强扶驽骀决远到,足力不骋烦笞鞭。 渐摩师教日已久,有类污壤遭坯埏。 良工遇物以规矩,方圆大小随陶甄。 锻磨拂拭仅成器,未省所用何如旃。 逢时清明辄自喜,才卵而翼思翩翾。 幸歌嘉鱼乐贤者,数罟不弃鳙与鲢。 区区一入太常选,谁顾尺蠖犹连蜷。 退思生成有本末,未能岂敢忘蹄筌。 公时提师出万里,一伏门下无由缘。 皇皇寸禄及亲养,乃以名字归冬铨。 度量未免习为吏,束缚日以官事煎。 方愚动与时事戾,进退坎埳谁与怜。 男儿三十志未就,却顾文字羞丹铅。 营营孤飞失所托,耻与燕雀争连翩。 愿奋羽翰脱榛棘,日逐凤鸟翔飞烟。 跋公之门已俯附,孑孑旆旞当风褰。 十年始得拜车下,若出秽薮游飞僊。 公之声名世轲愈,民望其赐犹蹇连。 况当景盛天子圣,将议明堂张九筵。 肯如大过栋已桡,方购梁木扶其颠。 定须笼材器所用,鸠敛天下无弃捐。 经营架构非一干,愿得身备栭与椽。 公归辅成此基构,手斡元化随天旋。 致君无为坐以治,四气成顺岂有愆。 自然民物日陶遂,返我薄俗如羲颛。
范资政移镇杭州一百韵
译文:
这是一首很长的古风,为你逐段翻译如下:
### 开篇赞公之才
孔子门下高徒学问渊源深厚,当时学有所成的只有十位贤人。他们分别擅长言语、政事、德行与学问,能同时兼具这四方面的又有谁呢?您天赋异禀,集各种美德于一身,文能著述,武可安邦,才略智谋十分周全。您在盛世中以正道进取,品德高尚,可与颜回、闵子骞比肩。您写出的文章能惊动世俗,可与子游、子夏相媲美。您像凿开天地混沌一样,分清了世间的清浊,使之各归乾坤。
自圣人逝去,斯文之道离我们已越来越远,虽未断绝但也如涓涓细流。您大力弘扬儒家学说,独自振起斯文,就像引巨海吞纳百川。您深入研究六经及后世诸子之学,如登上泰山眺望八方大地。您带着众多文章奏呈给皇帝,如列星环绕拱卫着天体运行的轨迹。相比之下,那些如《韶》《濩》般的古乐也显得昏暗不明,如琥璜圭璧般的美玉也惭愧于自身的雕琢。您的文辞雄浑、语句险奇、气势刚锐,好似猛将愤怒地挥舞着戈鋋。众多邪说和谬误在您的文辞下遭受打压,被驱赶到万里之外,不见边际。您在翰林院声名远扬,独占鳌头,众多士子以您为准则,就像以秤来衡量轻重。
### 谏言遭谗与复用
当时朝廷政令不统一,众人都像寒蝉一样噤声不敢言语。您身怀奇才却无法施展,心中如盘绕着彩虹、堆积着美玉。您怀揣万言书,深入探究国家大政,一心想要像女娲炼石补天一样匡扶朝廷。自从您谏言时剖露心胆,在君主面前慷慨陈词。您上诵《关雎》所体现的教化,下陈《无逸》篇的道理。然而您才能高于时人,遭到众人嫉妒,谗言和阴谋像罗网一样将您包围。您如此正直的言论很快就被排斥,唉,我们的儒道是多么艰难啊。
皇上思念您如当年思念贾谊一样,不久便醒悟过来,下诏让您回来。您归来后又回到谏诤之位,就像强劲的箭搭上了有力的弓弦。您登上天阁,承受皇帝的顾问,一日之内多次在深邃的宫殿与皇帝亲近交谈。后来您被任命为京城的长官,美名和声望如同黄庭坚。您说臣子的气节不可改变,宁愿方正而折断,也不能圆滑世故。可叹啊,小人正在掌权,他们像茅草根系相连一样相互勾结。大凡赏罚大权应由君主掌握,臣子怎敢专擅。就像园林中养护树木,腐朽的树枝必须剥除。如今国家的祸患就像大肿毒,没有良药怎么能痊愈。您大胆上书直言,毫不忌讳,道理连贯就像用线穿起的珠贝。天子为此摘下冠冕上的旒和耳塞,乐于听从谏言,就像转动圆环一样容易。
您退朝后以为自己的言论会得到施行,却没想到违背了众人的意愿,遭到呵斥。您如孤飞的黄鹄飞下太液池,势力敌不过枭和鸢。您遭受罗网的束缚无法奋飞,只能垂着翅膀停留在江边。您身在江湖,哪里谈得上快乐,心中始终为国事忧愁。您认为国家长久安定,必须有长远的考虑,常常通宵达旦难以入眠。
### 西境平乱与再谏
不久,半夜传来烽火警报,狡黠的羌人如猪叫般窥探西部边境。朝廷的奇兵没有施展,主帅都是些只知吃肉的骄横懦弱之辈。王师多次受挫,边境城镇骚动不安,喧闹不已。朝廷商议选拔儒将,谏臣们纷纷上奏推荐您。于是您从西部被起用,代替天子讨伐敌人,皇帝为您推车送行,授予您指挥大权。您尊奉天子之命前行,德望远播,威震先零。您指挥军队如风行般迅速,纪律严明,士卒们士气大振,仿佛增添了百十年的勇气。您先以长戈斩断敌人的手臂,再用巨杵舂碎他们的咽喉。群凶胆战心惊,不敢妄动,就像鸡蛋被泰山压着。您晓谕他们天意,让他们安心,他们恭敬地听从命令。西部百姓父子相聚,欢喜不已,就像大病痊愈后喝到了粥食。
皇帝说要将您的功绩在太庙祭祀,就像拾得能容纳牺牲的巨鼎。于是召您回来辅佐大政,希望能使国家治理达到太平。您却说还有一事未成功,惴惴不安,就像自己把东西推到深渊里一样。您认为如今正应像董仲舒献策那样,想要实现善治就必须改革。公孙弘的才能最终得以施展,期望一年之内改变弊端。子产首先主张设立允许百姓议论政事的制度,但习俗一时难以适应。就像严寒酷暑、风雨交加是上天的命令,可小人还是会抱怨。仁义之道哪里是迂腐无用的呢,可话还没说出口,谗人就恶语相向。
边境百姓正思念像召虎那样的贤臣,希望您奉王命来安抚。您宣扬天子的美德,布施恩惠,一切苛政都被废除。期望百姓能轻松地卸下重担,就像及时雨让枯萎的植物复苏。边境身披铠甲的士兵有千军万马,也像野鸭在水中嬉戏一样,在您的恩泽下相互依存。狡兔逃窜,飞鸟潜伏,良弓收起锋芒藏在箭袋里。
### 任职多地与作者感慨
当时朝廷正要慰劳您并重用您,您却上书希望到东南任职。皇帝说老臣需要好好休息,打算赐给您南阳的田地。南阳百姓因您的到来而喜悦归化,就像温暖的气息吹到了寒冷的燕国。隆冬时节,严寒积雪,百姓像婴儿在母亲怀抱中一样,蒙着裘毡。皇上向南顾望,谁能救助百姓呢,全靠您前往镇守来拯救民众。
江东百城控制着越地,当地风俗轻浮剽悍,穷奢极欲。三种百姓(士、农、工)劳力做事,事务繁杂,就像一群群蚂蚁和蚋虫聚集在一起散发着腥膻之气。大家都盼望您来治理,相信您能让轻薄恶劣的风气立刻改变。虽然一方百姓仰仗您的恩赐,但怎么能让您的恩惠遍及全国呢。我们这些百姓愚昧无知,对您的德业是多么敬仰啊。
我这末学之人是您门下的宾客,回忆当年我放弃耕种,投身士子的行列。粗茶淡饭也觉得快乐,努力期望能成就一番事业,就像小酒杯一样微不足道。当时鄱阳受您教化,您以教育民众为先。您感叹儒家学说已经衰落,努力想用经义传承下去。您像强拉着劣马让它远行,它脚力不足还需您鞭策。我受您的教诲已久,就像污秽的土壤经过揉制。良工用规矩对待器物,能让方圆大小随他塑造。我经过您的锻磨拂拭才勉强成器,还不知能有什么用。
我逢上清明的时代就暗自欢喜,刚有了才能就想展翅高飞。庆幸能歌颂《嘉鱼》,礼贤下士,就像细密的渔网不放弃鳙鱼和鲢鱼。我仅仅入选了太常的选拔,谁会在意我这像蜷曲的尺蠖一样的人呢。我反思自己的成长有本有源,不能忘记您的教导。您当时率领军队出征万里,我无缘拜伏在您门下。我得到微薄的俸禄来赡养亲人,便以自己的名字参加冬季的铨选。我沾染了一些为官的习性,被官事束缚,日渐煎熬。我愚笨,行事常与时事相悖,进退两难,谁来怜悯我呢。
男儿三十岁志向还未实现,回头看看自己写的文字,都羞于用丹铅修改。我像孤飞的鸟儿,四处营营,失去了依托,耻于与燕雀一起飞翔。我愿奋力展翅脱离荆棘,每日追随凤鸟在云烟中翱翔。我来到您的门下,已俯身依附,您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十年才得以在您车下拜见,就像从污秽的沼泽中出来,遨游成为飞仙。
您的声名如孟子、韩愈一样,民众盼望得到您的恩赐就像久旱盼望甘霖。何况当今正值盛世,天子圣明,正要商议修建明堂。怎能像大厦倾斜,才去寻找梁木扶正呢。一定要网罗天下可用之材,不使有任何弃置。修建架构不是一根木材能完成的,我愿成为斗拱和椽子。您归来辅佐成就这大业,亲手斡旋天地造化,随天运转。使君主无为而治,四季之气和顺,没有差错。自然百姓和万物日益繁荣,让我们轻薄的风俗回归到伏羲、颛顼的时代。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