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我二首各三十韵 其二

忆我弱甫冠,束书如钱塘。 中兴百廿载,行都滋浩穰。 虽已劣干淳,尚可云小康。 巴蜀骇破碎,淮襄传扰攘。 腹心辇毂地,按堵如故常。 于时数万士,云集升上庠。 草茅起穷谷,拭目观国光。 出门不识路,天街何其长。 侠士剧燕赵,佳人□姬姜。 五鼓夜灯烛,万楼春丝簧。 吴米白如雪,奚啻千斯仓。 缥缈湖山间,画船娇红粧。 六桥杨柳岸,荷花云水乡。 四时无不宜,莫若僧夏凉。 小儒苦乏赀,冷眼看豪强。 托迹朝士馆,窃睨鹓鹭行。 台评或非是,庙论有不臧。 相与读邸报,愤闷填中肠。 侥幸江汉静,奸凶殛炎荒。 礼闱采刍言,始得伸名场。 岂谓边功相,曾不监彼狂。 骄淫无比伦,虐毒尤披猖。 未闻古天子,买田自置庄。 群小附鬼蜮,国脉内已戕。 虱臣颇有胆,四被言者章。 最后得拜疏,逋诛逃维扬。 万古木绵庵,不愧赵韩王。 草茂复古殿,雨淋集贤堂。 青史孰可□,念此心神伤。 焉得陆士衡,复与作辨亡。

译文:

回想我刚刚二十岁时,带着书籍前往钱塘。自宋朝中兴已过一百二十年,都城繁华热闹。虽然已经比不上乾道、淳熙年间的盛世,但还可以说是处于小康之景。 巴蜀地区被敌人侵扰得支离破碎,淮襄一带也传来战乱的消息。不过京城这天子脚下的腹心之地,百姓依旧安居如故。当时有数以万计的学子,像云一样聚集到太学之中。我从偏远的山谷中走出,满怀期待地想要看看国家的光彩。刚出门连路都不认识,那宽阔的天街长得看不到头。 这里有像燕赵之地一样豪爽侠义的人,也有美丽动人如姬姜一般的佳人。五更天的时候,街市上灯火通明,万千楼阁中传出春天的丝竹管弦之音。吴地的大米白得像雪一样,粮食储备多得何止千仓。 西湖山水之间景色缥缈,画船上坐着妆容娇艳的女子。六桥的杨柳岸边,荷花盛开在水乡云间。一年四季这里都有适宜游玩的景致,尤其是僧夏时节最为凉爽。我这穷苦的儒生缺少钱财,只能冷眼旁观那些豪强显贵的奢靡生活。 我暂住在朝士的馆舍里,偷偷观察着朝廷官员们的行列。有时看到御史的评议并不正确,朝廷的决策也有不当之处。我们一起读着邸报,心中满是愤闷。 幸好江汉地区暂时平静了下来,那些奸凶之人也被流放到了炎热荒远之地。礼部考试采纳了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建言,我才得以在科场上崭露头角。 谁能想到那以边功起家的宰相,竟然没有吸取前人的教训,依旧狂妄自大。他骄奢淫逸到了极点,暴虐狠毒的行为更是猖獗。我从未听说过古代的天子会自己买田置庄。 一群小人就像鬼蜮一样附在他身边,国家的命脉已经在内部被他们戕害。我这个小小的臣子还算有点胆量,多次被谏官弹劾。最后我上书直言,为了逃避诛杀逃到了维扬。 万古流传的木绵庵,见证了那个宰相的下场,也不枉赵韩王的威名。如今复古殿里荒草茂盛,集贤堂被雨水淋透。青史上的记载让人难以……想到这些,我的心神都感到无比伤痛。怎么才能有像陆士衡那样的人,再为国家的兴亡写一篇《辨亡论》啊!
关于作者
宋代方回

方回(一二二七~一三○七),字万里,一字渊甫,号虚谷,别号紫阳山人,歙县(今属安徽)人。早年以诗获知州魏克愚赏识,后随魏至永嘉,得制帅吕文德推荐。理宗景定三年(一二六二)进士,廷试原为甲科第一,为贾似道抑置乙科首,调随州教授。吕师夔提举江东,辟充干办公事,历江淮都大司干官、沿江制干,迁通判安吉州。时贾似道鲁港兵败,上书劾贾,召为太常簿。以劾王爚不可为相,出知建德府。恭帝德祐二年(一二七六),元兵至建德,出降,改授建德路总管兼府尹。元世祖至元十四年(一二七七)赴燕觐见,归后仍旧任。前后在郡七年,为婿及门生所讦,罢,不再仕。以诗游食元新贵间二十余年,也与宋遗民往还,长期寓居钱塘。元成宗大德十一年卒,年八十一。回诗初学张耒,晚慕陈师道、黄庭坚,鄙弃晚唐,自比陆游,有《桐江集》六十五卷(《剡源文集》卷八《桐江诗集序》),已佚。又有《桐江续集》,系元时罢官后所作,自序称二十卷,《千顷堂书目》作五十卷,今残存三十六卷。另有《瀛奎律髓》等行世。回以宋守土官腼颜仕元,以“大物既归周,裸士来殷商”(本集卷二五《送男存心如燕二月二十五日夜走笔古体》)开解,并谀元为“今日朝廷贞观同”(本集卷二四《送丘子正以能书入都……》),诚属可鄙,所以为周密《癸辛杂识》别集卷上所深诋。周斥其曾以梅花百咏谀贾似道,当为事实,集中有“向来世故未曾识,折腰此人(似道)觊斗升”(卷二三《三月二十日张君𫐐约饮王子由紫霞道院酒字为韵》),即为此事之证明。因此前人虽辨周密斥方回或有私愤,而回人品确不能称道。事见本集有关诗文,明弘治《徽州府志》卷七有传。 方回诗,以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为底本。校以清抄《虚谷桐江续集》(四十八卷,简称清抄本,藏北京图书馆),两本卷次不同,非出一源。底本诗集外之诗、校本多出底本之诗及新辑集外诗,另编一卷。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