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抱直气,鬼神不敢干。 乃从异物化,使我涕泗澜。 昔之初拜兄,申申从太原。 府公颇好事,凿地种琅玕。 筑学百余室,吾徒得所盘。 嘈嘈诵古书,邻家嫌聒烦。 间日课辞章,据义相讥弹。 兄时处乎中,竦竦如长竿。 负气颇刚简,未尝媚语言。 与众不相合,节角难为刓。 而独顾我喜,谓如椒在兰。 璞玉逢砺石,圭璧不为难。 离合虽屡更,于义则相完。 应举来京师,羁旅谁为欢。 投箧寄兄舍,乃同在家安。 我常剧醉归,吐呕几席间。 独兄在我旁,抚眎夜不眠。 虽非共饱乳,此意何疏亲。 向虽闻兄病,已云不能餐。 日唯饮醇酒,无乃酒为患。 昨暮得报书,遂死不复还。 掷书一痛哭,痛甚连心肝。 恨我有此身,不生双羽翰。 抟风一飞去,沥酒哭其棺。 起坐空叹泣,腷臆何由宽。 揽笔作此诗,颠倒不成篇。 焚之寄地下,兄乎其来观。
哭渭夫二兄
译文:
我二哥这一生都秉持着刚直的气节,连鬼神都不敢冒犯他。可他却还是像异物一样化作了尘土,让我泪如雨下。
当初我初次拜见二哥的时候,二哥从容地从太原而来。当时的府公很喜欢做些有益之事,他在地上种上了翠竹。还修筑了上百间的学堂,让我们这些学子有了可以盘桓学习的地方。我们在学堂里大声诵读古书,声音嘈杂,邻居都嫌太吵闹。隔几天还要练习辞章写作,大家依据义理相互批评指正。二哥身处其中,挺拔得如同长竿一般。他负气刚直又简傲,从来不说谄媚的话。他和众人不太合得来,棱角太分明难以被磨平。但他唯独对我很是喜爱,说我就像花椒在兰草之中(虽气味不同但也能相互映衬)。还说我这璞玉遇到了砺石,打磨成圭璧也并非难事。
我们之间聚散离合的情况虽然多次发生,但情义却始终完好。后来我来京城参加科举,旅居在外谁能让我感到欢快呢?我把箱子寄放在二哥家里,就像在家一样安心。我常常喝得酩酊大醉而归,在桌几旁呕吐。只有二哥守在我身旁,整夜看着我都不睡觉。我们虽然不是吃同一口乳汁长大的,但这份情谊哪还分什么亲疏呢。
之前虽然听说二哥生病了,已经吃不下饭了。每天只喝美酒,我还想着是不是喝酒喝出了毛病。昨天傍晚收到了二哥去世的消息,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我扔掉书信放声痛哭,这悲痛连心肝都疼。我恨自己这副身躯,为什么没有生出一双翅膀。我要是能乘风飞去,到他棺前洒酒痛哭该多好啊。
我坐起来又躺下,只能徒然地叹息哭泣,满心的悲闷要怎样才能得到宽慰呢?我拿起笔写下这首诗,思绪混乱都不成篇章。我把这诗烧了寄到地下,二哥啊,你来看看吧。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