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家庐山南,云水当户庭。 丈人悬安车,鲵齿头发青。 吏隠粟三釜,繙书十二经。 胡然辞羁旅,大江急扬舲。 太史司马公,老成兼典刑。 周南叹留滞,武库森长扃。 叩关起九州,授简欢真詅。 自兹访都邑,乘兴及郊坰。 清洛湛寒玉,嵩高环翠屏。 宫观想旧躅,丛祠记遗铭。 俗物不挂眼,俚言谁载听。 毕事黄鹄举,翩然问长亭。 念昔始相从,子少予壮龄。 定交自倾盖,结好深鹡鸰。 放怀脱羁馵,高论穷杳冥。 纵博恣叱枭,极饮常虚瓶。 后会十五年,见子云龙廷。 官书职雠校,旧简同编硎。 瓠落无所容,柘弹缘蜻蜓。 河梁一分手,南北如漂萍。 岁月不肯留,瞬息无暂停。 跳丸指飞鸟,急雪看凋蓂。 壮怀益漫漫,衰鬓成星星。 劳生百年间,所恃七尺形。 从衰得老病,讵足称最灵。 而君复何为,疲苶非康宁。 目视乱白黑,奇疮出潜丁。 饮肠日以狭,永夜甘独醒。 南方多奇药,芝术余芳馨。 引年亦多术,何必非豨苓。 往昔志读书,苦心过聚萤。 期以怪幻闻,岂只辨文鼮。 斑白乃自悟,有为皆浊腥。 古来豪杰士,蒲卢祝螟蛉。 埋骨蒿艾间,鬼火犹青荧。 孰知出宇宙,浩荡浮沧溟。 翳昏照白日,幽蛰惊迅霆。 道心不可传,法语容亲聆。 怀君意无涯,永望几涕零。 寄书南飞鸿,矫矫双翅翎。
寄刘道原秘丞
译文:
你家住在庐山的南面,那云与水就仿佛在自家的庭院之中。
你的父亲曾受朝廷征召,虽年事已高但牙齿如鲵般坚固,头发还乌黑发亮。
你做小吏领取微薄的俸禄,却能潜心翻阅十二经。
为何你突然辞别他乡,在大江上急忙驾着小船前行。
太史司马光先生,既德高望重又堪为典范。
他曾感慨自己如司马迁般在周南留滞不得志,其才学如同武库般丰富却常被紧锁。
他开启关卡,让天下贤才得以施展,给予大家书写的机会,众人欢快地响应。
从那时起你游历都市,趁着兴致去到郊外。
清澈的洛水如寒玉般澄澈,嵩山如翠绿的屏风环绕。
你探访道观,想象前人的足迹,在小祠庙中记下遗留的铭文。
庸俗之物不放在眼里,粗俗的言语谁会去听。
事情办完后你如黄鹄般高飞,轻快地前往下一个长亭。
回想当初我们刚开始交往时,你年少而我正值壮年。
我们一见面就结为好友,情谊深厚如同鹡鸰鸟般相互依存。
我们放下拘束,尽情畅谈深奥的道理。
尽情赌博时大声叱喝枭牌,开怀畅饮时常把酒瓶喝空。
此后过了十五年,在云龙廷上我又见到了你。
你从事校雠书籍的工作,和我一同整理旧书。
我们就像大葫芦般无处容身,只能如用柘弹打蜻蜓般做些小事。
在河桥上一分手,我们就如漂泊的浮萍,南北相隔。
岁月不肯停留,瞬息之间不曾暂停。
时光如跳动的弹丸、飞逝的飞鸟,又像急雪般让时光消逝,蓂荚也不断凋落。
壮志情怀越发渺茫,衰老的鬓发已星星点点。
劳碌一生不过百年,所依靠的不过是这七尺之躯。
从衰老到患病,这哪能称得上万物之灵。
而你又为何如此,疲惫不堪身体不健康。
眼睛连黑白都分辨不清,还生出奇怪的潜丁疮。
酒量一天天变小,漫漫长夜甘愿独自清醒。
南方有很多奇异的药材,灵芝和白术都散发着芬芳。
延年益寿有很多方法,何必只用豨苓。
以前你立志读书,苦心超过了囊萤夜读的车胤。
期望能以奇闻怪谈闻名,岂止是辨别文字。
到了头发斑白才自我醒悟,有所作为的事都充满了污浊的气息。
自古以来的豪杰之士,就像用蒲卢化育螟蛉般改变世界。
他们死后埋在蒿艾之间,鬼火还闪烁着青荧之光。
谁能知晓超脱宇宙,在茫茫沧海中自由飘荡。
如昏暗被白日照亮,蛰伏之物被迅雷惊醒。
道心难以言传,你那如法的言语我还能亲耳聆听吗。
我对你的思念无边无际,长久眺望几乎落泪。
只能把这封信寄给南飞的鸿雁,希望它矫健的双翅能把信送到你身边。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