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沃洲山真封院

幼年曾读乐天碑,及壮亦览高僧传。 闻有沃洲风景佳,脚未能到心空羡。 近至新昌披县图,此山乃在吾廐圈。 想像时时挂梦魂,欲一游之念无便。 夜来人报天姥雪,今日趁晴初出县。 酸风瞥瞥吹我须,寒气棱棱刮人面。 半膝短衫翻以轻,独脚小轿快而健。 不知路入幽涧长,但觉山随白云转。 靠昏投宿梅林村,侵卯便过真封院。 新霜滑㳠行李难,一步一拄一回眩。 养马坡前秋草黄,骏骨已埋无复见。 放鹤峰头树影孤,鹤不来归云漫漫。 入门触物皆荒凉,尘几蠹经三五卷。 饿鸦叫噪绕生台,野雀毰毸集寒殿。 老杉千尺惟空腔,犹有枯藤半萦缠。 忆昔江左全盛时,十有八人皆俊彦。 或吟或啸或遨嬉,不觉回头垂缨弁。 林泉耽味久成癖,鱼鸟留连老忘倦。 前有道猷后法潜,锡杖卓泉坚志愿。 晚则道林经构之,左右前后遂完缮。 烟霞一窟直几钱,买醭商量价何贱。 聚徒数百日高谈,供有香花斋有面。 岁时浸久山浸荒,种粟烧畬耕掘遍。 茂林髠𩯝无几存,莽荡周回空一片。 惟余溪水清汪湾,百匹秋光泻寒练。 古今兴废尽如斯,欲去使人还恋恋。

译文:

我幼年的时候曾经读过白居易所写的碑记,到了壮年也阅览过高僧的传记。听闻沃洲山风景十分优美,可双脚没能到那里,心里空自羡慕。 最近到了新昌,翻看县里的地图,才发现这座山就在我的辖区之内。它时常在我的想象中出现,萦绕在我的梦境和思绪里,我一直想前去游览,却总没有合适的机会。 夜里有人来报说天姥山下雪了,今天趁着天晴我刚出县城。那冷风飕飕地吹着我的胡须,寒气凛冽,像刀一样刮着人脸。我穿着刚到膝盖的短衫,感觉还挺轻便,独自坐着小轿,速度又快又稳。 我没注意到道路延伸进幽深的山涧变得漫长,只觉得山峦随着白云不断地转动。天色将晚时,我投宿到梅林村,天刚破晓就经过了真封院。新降的霜使道路又滑又难行,我每走一步都拄着拐杖,还一阵阵地头晕目眩。 养马坡前的秋草已经枯黄,那些骏马的尸骨早已掩埋,再也看不见了。放鹤峰头树影孤单,仙鹤没有归来,只有漫漫的白云。 走进真封院,看到周围的一切都很荒凉,积满灰尘的桌子上放着被虫蛀过的经书,也就三五卷而已。饥饿的乌鸦在佛台周围聒噪地叫着,野雀蓬松着羽毛聚集在寒冷的佛殿里。 那千尺高的老杉树,中间已经空了,还有半条枯藤缠绕在上面。回忆往昔东晋时期的全盛之时,有十八位名士都在这里,他们才华出众。 他们有的吟诗,有的长啸,有的游玩嬉戏,不知不觉中,时光流转,他们都已成为达官贵人。他们沉溺于林泉之美,时间久了成了癖好,与鱼鸟相伴,流连忘返,到老都不知疲倦。 从前有道猷和尚,后来有法潜和尚,他们用锡杖卓地求泉,意志坚定。到了后来道林和尚在这里修建寺庙,前后左右的建筑才逐渐完善。 这一处烟霞胜地能值多少钱呢?当初买下它来经营,价格是多么便宜啊。这里曾经聚集了几百名僧人每日高谈阔论,有香花供奉,斋饭有面可吃。 随着岁月流逝,山渐渐变得荒芜,人们在这里种粟米,烧荒种地,把山都挖遍了。茂密的树林大多被砍伐,所剩无几,周围一片荒芜空旷。 只有那溪水依旧清澈,像秋天的光芒倾泻下一匹寒冷的白练。古往今来,兴衰成败都是如此,我想要离开,却又让人忍不住恋恋不舍。
关于作者
宋代吴处厚

吴处厚,字伯固,邵武(今属福建)人。仁宗皇祐五年(一○五三)进士,授汀州司理参军。神宗熙宁中,为定武军管勾机宜文字(《青箱杂记》卷二)。元丰四年(一○八一),为将作监丞(《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二一),迁大理寺丞。出知通利军,改汉阳。哲宗元祐四年(一○八九)知卫州(同上书卷四二四),未几卒。有《青箱杂记》十卷。《宋史》卷四七一有传。今录诗二十三首。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