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僧自总

吾病不喜语,客来但寒暄。 颊舌且不能,况事文字间。 彼总乃吾旧,不见今三年。 一日踏我门,告我将南迁。 问之行所止,其去何由缘。 言方学从师,惜以日月闲。 将求佛所宗,就乞世未传。 浮舟江海波,蹀屣山岳颠。 行方极所到,未可岁月还。 谓余昔同游,当得送以言。 噫佛与吾学,两分不相全。 今余与子遇,无异东西辕。 共憇中道间,邂逅相留连。 我驾志在远,子驱良亦遄。 吾终不尔从,尔终不回旋。 两各剧所勤,相远日益悬。 又出所为文,要我加量铨。 荧荧掇其英,晔晔粲满编。 惜哉不经师,如珠莫钻穿。 虽有可宝资,终以无用捐。 吾观古人书,盖亦不但然。 道德蔼于中,口实助使宣。 岂有拔其根,而望华可搴。 不知源所来,何用其流沿。 人材苟不长,得一且可专。 六经众子文,其治自足观。 身当圣人时,来学浩万千。 独颜才庶几,他固未可肩。 人有老于行,不闻可逃天。 子何不从此,去就异说挛。 弗思自解纵,又欲引世纒。 常观已论徒,耻出妻子前。 彼髠以为羞,尔以为忻懽。 生弃父母养,士得执以鞭。 彼为则遇刑,尔还自称贤。 羞恶所不存,尔说尚何先。 予欲收子身,解去子所牵。 浴以清冷波,佩以兰与荃。 相从中道驱,障塞异道偏。 爱之幸其听,不听诚可怜。

译文:

我生病了,不爱说话,客人来了也只是简单问候几句。连说话都费劲,更别说去舞文弄墨了。 那自总和尚是我的旧相识,我们已经三年没见了。有一天他突然登门拜访,告诉我他即将南迁。我问他要到哪里去,为什么要去。他说自己正在学习佛法,可惜时光虚度。他打算去探寻佛教的宗旨,求取世间尚未流传的佛法。他要乘船在江海的波涛中前行,徒步登上山岳的巅峰。他要走到最远的地方,归期难以用岁月来计算。他说我和他往昔一同交游,应当写几句话送给他。 唉!佛家和我的学问,二者截然不同,难以两全。如今我和你相遇,就好像朝着东西两个方向行驶的车辕。我们在中途短暂歇息,偶然相逢相互留恋。我驾车志向在远方,你驱马赶路也十分迅疾。我终究不会跟从你,你也终究不会回心转意。我们各自都在自己所热衷的事情上努力,距离也会越来越远。 你又拿出你写的文章,要我加以评量鉴别。文章里闪耀着你摘取的精华,光彩照人地写满了一篇又一篇。可惜你没有经过名师指点,就像珠子没有钻孔一样。虽然有值得珍视的资质,最终也会因为无用而被舍弃。 我看古人的书籍,也不是这样的。道德在心中积聚,言语自然就能够将其表达出来。哪有拔掉树根,却希望能采摘到花朵的道理呢?不知道源头在哪里,又怎么能顺着水流前行呢?人才如果不能全面发展,有一项专长也可以专注钻研。六经和诸子的文章,用来修身治学就足以让人有所收获。身处圣人的时代,来求学的人浩浩荡荡成千上万。只有颜回的才能差不多能达到圣人的要求,其他人实在难以企及。 人会终老一生,谁也逃不过命运。你为什么不从此处入手,却被那些不同的学说束缚呢?不思考如何解脱,又想把世俗的事情牵扯进来。我常常看到那些秉持自己观点的人,连在妻儿面前发表言论都觉得羞耻。那些和尚认为是羞耻的事,你却当作欢乐。你活着却不赡养父母,士人们都可以拿着鞭子来指责你。他们那样做会受到刑罚,你却还自称贤能。连羞耻和厌恶的观念都不存在,你的学说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我想拯救你的身心,帮你解除所受的牵绊。用清凉的水波为你沐浴,让你佩戴兰草和荃草。我们一起在人生的道路上前行,堵塞那些邪门歪道。我是因为爱你才希望你能听从我的劝告,如果你不听,那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怜啊。
关于作者
宋代王令

王令(1032~1059)北宋诗人。初字钟美,后改字逢原。原籍元城(今河北大名)。 5岁丧父母,随其叔祖王乙居广陵(今江苏扬州)。长大后在天长、高邮等地以教学为生,有治国安民之志。王安石对其文章和为人皆甚推重。有《广陵先生文章》、《十七史蒙求》。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