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居卧山间,不与世相接。 余生委蒲柳,滞想遗空劫。 德相蚤相亲,顾我情未厌。 数枉南堤步,更引青谿艓。 相见亦何事,坐对群峰叠。 春阳始萌动,烟岚森剑铗。 亷纤数日雨,万里浮尘浥。 赤白未残花,修秾半敷叶。 行招老僧语,遥瞩东田馌。 穷崖历可造,峻流谁敢涉。 衰龄易生倦,幽岩就调摄。 德相知我惫,双眸困垂睫。 髙咏楚公作,欲引维摩箑。 初闻未甚解,静听疑可猎。 有如太华峰,跛躄岂易蹑。 不知泛沧海,何力施舟楫。 遥窥土山胜,昔乃文靖业。 二公虽异时,名德远相躐。 山川若有待,风物增悲惵。 未知蔡侯履,孰与支郎蹀。 胜游可概见,笔力方峨嶪。 更纾别后情,琅琅铺简牒。 倡髙必和寡,排比安且帖。 箫竽合古律,宫商自谐协。 世人所钦慕,有口空嚅嗫。 东床坦腹士,左右参经笈。 为赋奕棋句,璆琳吐胸脇。 锵然不可闭,由来知健捷。 谓如伯升勇,扬兵开宛叶。 岂比文信君,无谋丧张靥。 致死在必胜,甘言方示怯。 尾章示戒训,足以传芳谍。 后生知自励,何必棰楚挟。 正如嚼冰雪,清冷快牙颊。 我昔造公室,公方任调燮。 辱枉渊明赠,今犹秘巾箧。 当时隳官去,终身欣废跕。 冠带遂已捐,头脑深埋擪。 肯羡冥冥鸿,安知栩栩蝶。 心清久无梦,神固安知魇。 少小锐文史,老大心更慑。 是古岂余心,非今宁我惬。 况复论翰墨,尔来那可辄。 不识浑脱舞,何愧张颠帖。 所居飬鹅鴈,菰蒲观啑喋。 亦有藜藿畦,粗充匕与𬂩。 孰知名可贵,安用禄为槢。 无求岂有沮,不动谁能嗋。 汝坚百万众,淮𣸣空雉堞。 陵阳丈五坟,朱云本轻侠。 百年竟何往,终当封马鬛。 何必怅霜毛,更向窗前镊。
德相送荆公三诗用元韵戯为之
译文:
我隐居在山间,静静地卧居于此,不与尘世相互往来。我这残生就如同蒲柳一般柔弱,心中那些凝滞的想法,也在漫长的时光里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德相很早就与我亲近,对我的情谊从未厌烦。他多次屈尊到南堤散步,还驾着小船沿着青溪而来。我们相见又做些什么呢?只是相对而坐,看着那重重叠叠的山峰。
春天的阳气开始萌动,山间的烟岚好似森然的剑铗。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雨,万里的浮尘都被滋润洗净。那些红的白的花朵还未完全凋谢,修长浓密的叶子半舒半展。我们招来了老僧交谈,远远地望着东边田地里人们送饭的身影。那陡峭的山崖我们都能攀爬上去,那湍急的水流却没人敢涉足。
我年老体衰,很容易疲倦,就到幽静的山岩中调养身体。德相知道我疲惫不堪,见我双眼困倦地垂着睫毛。他高声吟诵楚公的诗作,仿佛要像维摩诘挥动扇子一样,以诗开启智慧。刚开始听时我不太理解,静静聆听又觉得其中的妙处似乎可以探寻。这诗就像那太华山峰,像我这样跛脚的人哪里容易攀登上去呢。就好像要泛舟沧海,我又哪有驾驭舟楫的能力。
远远地看那土山的胜景,那曾经是文靖公的功绩。德相和文靖公虽然身处不同时代,但他们的名声和品德却能相互超越。山川仿佛在等待着人们来欣赏,眼前的风光景物更增添了我的悲叹。不知道蔡侯的行迹,与支郎的步履相比如何。这美好的游览经历大致可以想见,德相的笔力刚健雄伟。
他还抒发了别后的情思,那琅琅的诗句铺展在简牒之上。诗歌格调高妙必然唱和者少,但他的诗句排列得安稳妥帖。就像箫竽合奏符合古老的音律,宫商之音自然和谐。世人所钦慕的,也只是空有赞叹之词。他就像东床坦腹的名士,身边围绕着研读经笈的人。他创作的奕棋诗句,如同美玉从胸间吐出。那铿锵的诗句无法被阻挡,由此可知他才思敏捷。就像伯升那样英勇,出兵就能攻克宛叶。哪里能和文信君相比,没有谋略还丧失了威严。他以必胜的决心面对一切,那些甜言蜜语不过是显示怯懦。诗的尾章给出了戒训,足以流传美好的事迹。后生们知道自我激励,何必用棍棒来督促呢。这就像咀嚼冰雪,清凉爽快直达牙颊。
我从前拜访德相的府邸,那时他正担任要职处理国家大事。承蒙他像陶渊明赠诗一样赐我诗篇,如今我还把它珍藏在巾箧之中。当时我辞去官职离开,终身都为摆脱官场羁绊而欣喜。从此抛弃了官服冠带,把自己的心思深深隐藏。我怎会羡慕那高飞冥冥的鸿鹄,又怎会在意那栩栩然的蝴蝶之梦。我内心清净已久,没有了梦,心神安定又怎会有梦魇。
我从小就热衷于文史,到老了心思更加谨慎。肯定古代并非我内心本意,否定当今也不能让我惬意。更何况谈论书法,近来我哪敢轻易涉足。我不懂得浑脱舞,又何必为不如张颠的字帖而羞愧。我居住的地方养着鹅雁,看着它们在菰蒲间啄食。我也有种植藜藿的菜畦,勉强能满足日常饮食。谁又知道名声的可贵呢,要俸禄又有什么用。没有追求就不会有沮丧,内心不动谁又能让我叹息。那百万的敌军,在淮水边的城墙上也只能空守着雉堞。陵阳那丈五高的坟墓,埋葬着本是轻侠的朱云。百年之后人又去往何处,最终也不过是封上一抔马鬛般的土堆。何必为头上的白发而惆怅,更不用对着窗前拔白发了。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