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赴海穿双峡,十里寒青半天插。 晴空倒影连明河,滔滔不碍鲸鱼呷。 绞绡高覆紫微冠,翠簟平铺玉皇榻。 中藏石室与嵩台,巨壁棱层老鳞甲。 欲飞未去凤逶迤,将蛰还伸龙匼匝。 浪摇蓬岛何其危,桂塞广寒无乃狭。 大匠不由基构成,洞门大启无人扃。 六月来游乃挟纩,酌酒向口疑冰生。 三溪诘曲愈难涉,举烛但爱烟溟溟。 返似霜缣见山水,画手只许吴生是。 有谁文采如昌黎,物物为我从头记。 自惭才短空冥搜,俚语未足苍崖留。 元戎闻之索大笔,默坐远想书胜游。 凭凌风力若捕虎,窘束景象如䌸仇。 那知子厚号雅健,不识谢守为风流。 桓桓斯人富学海,少陵重生谪仙在。 琮琤击玉敲黄金,倚马千言未尝改。 高下岂必世俗知,浩气已充天壤内。 又如淮阴善将略,不战能令敌先败。 暂辞侍从来东南,羊城异日为傅岩。 不唯巴牋吟咏足,即看玉牒功名镵。 滁阳吴公昔曾赋,落落文华精注措。 毛侯亦许送和章,马上横戈写长句。 孰云高要陋且遐,三篇入石神鬼嗟。 愿挥硬画夺剑戟,下视鸟迹初遗沙。 此心虽大虑转小,刻就颇忧龙作蛇。 譬之博奕仲尼与,群儿恶用相识哗。 端溪石工古称妙,年年琢砚供正衙。 刚刀截碑易于砚,龟螭相射生彤霞。 岐山石鼓久缺矣,苦县光和真瘦耶。 流传万本入中国,谁怜此乐瘴水涯。 共探泉石造淡漠,岂忆冠盖追荣华。 公思归乎欲致主,四方飘泊予为家。 予意无留亦无去,等将幻质随杨花。
奉和广帅蒋颖叔留题石室
译文:
西江奔腾着流向大海,穿过那两座峡谷,十里的青山峻峭挺拔,仿佛直插向半天高空。
晴朗的天空下,江水倒影与银河相连,滔滔江水也不妨碍鲸鱼尽情地吞吐。
这山间景色如同洁白的丝绸高高覆盖着紫微冠,翠绿的竹席平展铺在玉皇的卧榻之上。
其中藏着石室和嵩台,巨大的石壁层层叠叠,好似老龙的鳞片。
那山岩的形状像想要飞起却还未离去的凤凰,身姿蜿蜒;又像将要蛰伏却还伸展着的蛟龙,盘绕聚合。
波浪摇晃着仿佛海上的蓬莱仙岛,多么危险,相比之下,月宫中的桂殿广寒宫恐怕显得狭小了。
这奇妙的景观并非工匠刻意建造而成,洞门大开,也没有人来关闭。
六月来这里游玩,竟还得披上棉衣,把酒送到嘴边,都感觉像有冰意生出。
三条溪流曲折蜿蜒,越发难以跋涉,举着蜡烛前行,只喜爱那烟雾朦胧的景象。
这景致就像在白色的丝绢上看到的山水画卷,能画出如此美景的画家,恐怕只有吴道子了。
有谁能像昌黎先生韩愈那样文采斐然,把这里的一切都从头到尾记录下来呢?
我惭愧自己才学短浅,只能徒劳地苦苦思索,这些粗俗的话语实在不值得留在这苍崖之上。
主帅听闻后索要大笔,默默地坐着,遥想当时情景,书写这次美妙的游览经历。
他下笔的气势犹如凭借风力捕捉老虎,把眼前的景象精准描绘,如同捆绑仇人一般毫无遗漏。
哪里管什么柳宗元文章号称雅健,也不在意谢灵运太守的风流才情。
这位主帅学识渊博,如同拥有浩瀚的学海,仿佛是杜甫重生、李白在世。
他的文字如玉石相击、黄金相敲,清脆悦耳,倚马之间就能写出千言,而且无需修改。
他的才学高低哪里需要世俗之人来评判,浩然之气早已充满天地之间。
又好似淮阴侯韩信善于用兵谋略,不经过战斗就能让敌人先溃败。
他暂时辞别侍从来到东南之地,日后在羊城定会成为像傅说那样的贤相。
不只是在诗笺上留下众多吟咏佳作,很快就能在玉牒上刻下赫赫功名。
滁阳的吴公从前也曾在这里赋诗,文采不凡,遣词造句精妙得当。
毛侯也答应送来唱和的篇章,骑着马横握着戈,写下长长的诗句。
谁说高要这个地方又简陋又偏远呢,这三篇诗文刻入石碑,连神鬼都会惊叹。
真希望能挥动硬毫,其气势如夺剑戟一般,俯视那些如同鸟迹般最初留在沙滩上的文字。
我虽然心怀大志,但顾虑也不少,刻好诗文后,很担心它的效果会不尽如人意。
就好像孔子参与博弈,那些小儿又哪里懂得其中的道理而胡乱喧哗呢。
端溪的石工自古以来就技艺高超,年年雕琢砚台供给朝廷。
他们用刚刀截断石碑比雕琢砚台还容易,碑上雕刻的龟和螭相互映衬,映出红彤彤的霞光。
岐山上的石鼓早已残缺不全,苦县的光和碑字迹显得那么清瘦。
它们的拓本流传到中原各地,可谁又会怜惜在这瘴气弥漫的水边有如此美妙的景色呢?
我们一同探寻泉石之美,追求淡泊宁静,哪里还会回忆那官场的荣华富贵。
您想着回归朝廷去辅佐君主,而我却四处漂泊,以四海为家。
我也没有留下或离去的执念,就把这虚幻的身躯如同杨花一般,任其随风飘荡。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