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庙

宋代 • 苏辙

山中庙堂古神女，楚巫婆娑奏歌舞。
空山日落悲风吹，举手睢盱道神语。
神仙洁清非世人，瓦盎倾醪荐麋脯。
子知神君竟何自，西方真人古王母。
飘然乘风游九州，朅渡西海薄中土。
白云为车驾苍虬，骖乘湘君宓妃御。
天孙织绡素非素，衣裳飘飖薄烟雾。
泊然冲虚眇无营，朝餐屑玉咽琼乳。
下视人世安可据，超江乘山去无所。
巫山之下江流清，偶然爱之不能去。
湍崖激作相喧豗，白花翻翻龙正怒。
尧使大禹导九州，石陨山队几折股。
山前恐惧久无措，稽首山下苦求助。
丹书玉笈世莫窥，指示文字相尔汝。
擘山泄江幸无苦，庚辰虞余实相禹。
功成事定世莫知，空山俄顷千万古。
庙中击鼓吹长箫，采兰为飧蕙为肴，玉缶荐芰香飘萧。
龙勺取酒注白茅，神来享之风飘飘。
荒山长江何所有，岂有琼玉荐泬寥。
神君聪明无我责，为我驱兽攘龙蛟。
乘船入楚溯巴蜀，𣸣旋深恶秋水高。
归来无恙无以报，山上麦熟可作醪。
神君尊贵岂待我，再拜长跪神所劳。

译文：

在那幽深的山中，有一座古老的庙宇供奉着神女。楚国的巫师身姿摇曳，跳起了祭祀的舞蹈，同时演奏着音乐。

空旷的山谷中，太阳渐渐落下，悲凉的风呼呼地吹着。巫师们举手向天，睁大眼睛，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说着神女的话语。

神女是高洁纯净的神仙，不同于世间凡人。人们用粗陋的瓦盆盛着美酒，献上麋鹿肉干来祭祀她。

你可知道这神女究竟从何而来？她其实是西方的真人——古王母。她曾经轻飘飘地乘风遨游九州大地，渡过西海来到中原地区。

她以白云为座驾，驾驭着青色的虬龙，由湘君和宓妃作为陪乘和御者。天上的织女织出的绡看似普通，可神女穿着那衣裳却飘飘然如笼罩在淡薄的烟雾之中。

神女淡泊宁静，超脱虚空，没有世俗的营求。她早晨以玉屑为餐，吞咽着琼浆玉乳。

她俯瞰人间，觉得那里实在不值得留恋，于是超越江河、翻越大山，自由自在地离去。

巫山之下，江水清澈。神女偶然间爱上了这里的景致，便留了下来。湍急的水流冲击着悬崖，发出喧闹的声响，白色的浪花翻腾，就好像蛟龙在发怒。

尧帝派遣大禹去治理九州的水患，大禹开山治水时，石头滚落，山体崩塌，他好几次差点摔断了腿。在巫山前，大禹又恐惧又无计可施，只能在山下磕头，苦苦向神女求助。

神女拿出世人难以窥探的丹书玉笈，用上面的文字详细地指示大禹该怎么做。在神女的帮助下，大禹劈开大山，让江水顺利宣泄，幸好没有遭受太多的苦难，庚辰和虞余也全力协助大禹。

治水的大功告成，可世间很少有人知道神女的功劳。转眼间，空旷的山谷已经历经了千万年。

如今，庙中人们敲打着鼓，吹奏着长箫，采摘兰花当作饭食，蕙草当作菜肴，用玉制的酒器盛着菱角，香气飘散。

人们用龙形的酒勺舀取美酒，浇在白茅上，迎接神女前来享用，这时微风飘飘，仿佛神女真的来了。

这荒僻的大山和奔腾的长江边，哪有珍贵的琼玉来祭祀高远的神灵呢？但神女聪明智慧，想必不会责怪我。

我只希望神女能为我驱赶野兽，除去龙蛟。我乘船进入楚地，逆流而上前往巴蜀，十分厌恶秋天那汹涌的江水打着漩涡。

如果我归来时平安无恙，却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神女。等山上麦子成熟了，我会用它酿成美酒来祭祀。

神女尊贵无比，哪里会指望我这点供奉呢？我再次跪拜，长久地跪着，感谢神女的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