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闲处士颂

至乐山中,嘉木之樾。 有人天游,风云为马,鸥鹭为舟。 有诗客李发,字之曰清闲处士。 而蜀有豪士王当,以为盖谢敷之流。 其清也不登市井之陇,其闲也不齅王公之钩。 傲睨万物,逍遥一丘。 身与长松共老,名与北斗俱休。 涪翁曰名之不称实也久矣,吾子何以是为哉。 书潞则失涿,谓鹰则化鸠。 故一以我为马,一以我为牛。 盖有有其实而不受,亦有无其实而固求者也。 常试为吾子道清闲之致乎。 水之为物,甚寒而极清。 鬰为坚冰,得温而释,遍利诸生。 云之为物,无心而出岫穴。 风休雨息,反一无迹。 我观古人,以是为则。 若夫污泥浊水,与蛙同生,不溷其清。 自操井臼,日耕荒徼,未尝不闲。 惟有道者能藏于天,吾子何处焉。 清闲曰我无所用于世,而从所好。 惟水云与之忘老,何敢以为有道。 涪翁曰舐痔十乘,曹商自优,非君清流。 商财计得白圭,拟国以闲为慝。 虽然同一大梦,达者先觉。 方在蚁垤,忧乐计校也。 世无公孙侨孔仲尼,谁辨梦觉。 亦曰举世溷浊,惟我独清。 万法本闲,而人自扰扰尔。

译文:

### 白话译文 在那至乐山的山林之中,生长着美好树木投下的阴凉。有这样一个人,他仿佛能在天地间自在遨游,将风云当作自己的马匹,把鸥鹭视为自己的舟船。有位诗客名叫李发,给他取了个名号叫“清闲处士”。而蜀地有个豪士王当,认为他大概是像东晋谢敷那样的人。 这位清闲处士,他的“清”表现在不涉足市井那些追名逐利的地方;他的“闲”体现为不贪恋王公贵族们手中的权势。他对世间万物都带着一种傲然轻视的态度,自在地隐居在一处山丘。他的身躯将与高大的松树一同老去,他的名声也会和北斗星一样长久留存。 涪翁(黄庭坚自称)说:“名不副实的情况已经存在很久了,您为什么要给他取这样的名号呢?这就好比把潞地说成涿地,把鹰说成鸠一样。所以有人把我称作马,有人把我称作牛。世间有拥有那样的品行却不接受相应名声的人,也有无相应品行却执意追求名声的人。我试着给您讲讲‘清闲’的真正意趣吧。 水这种东西,极为寒冷而且极其清澈。它凝聚成为坚硬的冰块,遇到温暖就会融化,滋润万物,对众生都有好处。云这种东西,它无心地从山洞中飘出。当风停止、雨停歇,它又回归虚无,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观察古人,就是以水和云为行为准则的。 至于那些处于污泥浊水之中,与青蛙一同生存的人,即便身处这样的环境,也不会让自己的清白受到污染。自己操持家务,每天在荒远的边境耕种土地,这样的人也未曾不悠闲自在。只有有道之人才能与自然融为一体,您觉得这位清闲处士处在什么境界呢? 清闲处士说:“我在这世上没有什么用处,只是顺从自己的喜好罢了。只愿和水云相伴,直至终老,哪里敢认为自己是有道之人呢。” 涪翁说:“像曹商那样靠舔舐别人的痔疮而得到十乘车的赏赐,还自鸣得意,他可算不上您这样的清流之士。像白圭那样精于算计商业财利,把国家大事当作自己的生意,还把清闲视为一种过错。虽然大家都生活在同一个大梦之中,但通达的人会先觉醒。当人们还在为了像蚂蚁巢穴般的小事计较忧乐的时候。世上没有公孙侨(子产)、孔仲尼(孔子)这样的人,谁又能分辨出是梦是醒呢?也可以说整个世界都浑浊不堪,只有我独自保持清醒。世间万物本来都是悠闲自在的,只是人们自己在自寻烦恼罢了。”
关于作者
宋代黄庭坚

黄庭坚(1045.8.9-1105.5.24),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晚号涪翁,洪州分宁(今江西省九江市修水县)人,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为盛极一时的江西诗派开山之祖,与杜甫、陈师道和陈与义素有“一祖三宗”(黄庭坚为其中一宗)之称。与张耒、晁补之、秦观都游学于苏轼门下,合称为“苏门四学士”。生前与苏轼齐名,世称“苏黄”。著有《山谷词》,且黄庭坚书法亦能独树一格,为“宋四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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