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闻裕陵初,文物万古先。 仁英所造士,台阁徧招延。 堂堂丹阳公,发轫自宾筵。 维我先大夫,整驾亦周旋。 一时起接武,千里称比肩。 俱陈曲台议,共校天禄编。 心期久相契,燥湿无改弦。 晚登廊庙席,玉笋照华颠。 廐马并飞盖,斋榻连修椽。 到今启事帖,尺牍余藤牋。 忆我既冠后,群趋集英前。 公持柱史橐,水镜资平铨。 谓宜掇上第,击节称奏篇。 声名竟寂寂,感遇空拳拳。 事过剧脱兔,迩来三十年。 翰墨恍未落,拱水森已圆。 嗟哉最孤露,罪戾深益缠。 迷途虽云指,顽质何由镌。 以兹众恶归,白首犹迍邅。 屡惊流夜郎,敢望尉通泉。 弦肠恐齐断,身璧欲俱捐。 岂知巢倾覆,胎卵却复全。 圣主日方中,照曜无党偏。 宸笔下霄汉,一洗空宿愆。 生还出望外,喜极悲泪涟。 诗书手自束,衣袂轻欲翾。 犹忧抱沈瘵,针石久未蠲。 朅来问医药,蹭蹬淮之壖。 追惟曩时乐,梦破无重眠。 畴知王公子,但说副车贤。 持带走穷隶,趣驾来飞旃。 劳我鬓霜雪,欢颜语㛹娟。 北堂太夫人,备福独绵绵。 往者三殿朝,吾亲亦班联。 问讯逮妻女,悲懽深怆然。 升堂一拜阻,自痛久拘挛。 念子事方殷,使客舟车骈。 拨忙屡顾盼,尊酒劝留连。 新诗又来辱,巨轴星斗悬。 七字健欲活,靡靡争春妍。 夷途取𫘧骥,武库出戈鋋。 骤闻吴叔辩,霍然病欲痊。 感子重拜嘉,傥未沟壑填。 西风理归棹,往稼汶阳田。 王途正清廓,天子仁如天。 轩冕岂不好,于我亦青毡。 政惟萧丘火,寒焰宁复然。 亨衢子当骋,愿言早著鞭。 高闳富令息,犊子亦所怜。 世交固未替,更頼清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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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我恭敬地听闻,在宋神宗(裕陵指宋神宗)即位之初,当时的文化典章制度堪称万古以来的先范。宋仁宗、英宗时期培养的贤才,被朝廷的台阁广泛地招揽任用。
那堂堂的丹阳公,从政的起点是在宾筵之上崭露头角。而我的先父,也驾车与之交往,一同在仕途上前行。他们当时在仕途上接连晋升,虽相隔千里却也可称为并驾齐驱。他们一同在太常寺发表议论,又共同在天禄阁校勘书籍。他们内心早已相互契合,无论环境好坏都始终保持着真诚的情谊,就像琴弦不会因燥湿而改变音调。
后来他们都登上了朝廷高位,如玉树般的美才照亮了白发。他们的厩马并行,车盖同飞,在官署里连榻而居。直到如今,还留存着当年的启事帖,写在藤笺上的书信仍有余韵。
回忆我成年之后,和众人一起在集英殿外等候。当时丹阳公手持御史的印囊,凭借着如明镜般的洞察力公平地选拔人才。他认为我应该能在科举中高中,还对我的文章击节称赞。然而我的声名却一直沉寂无闻,虽心怀感激却也只能空自拳拳。
往事如脱兔般转瞬即逝,转眼间已经过了三十年。那些翰墨仿佛还未干,而当年种下的树如今枝叶已经茂密成荫。
唉,我最为孤单无助,罪孽和灾祸也日益缠身。虽然有人为我指明迷途,但我这愚顽的资质又怎能轻易雕琢。因此,众多的恶名都归到我身上,到了白首之年依旧困顿潦倒。我屡次遭遇如李白被流放夜郎般的灾祸,哪敢奢望能像杜甫做通泉尉那样有个小官职。我的愁肠恐怕都要一齐断绝,身体和名声都想一并舍弃。
谁能想到,就像鸟巢倾覆后,里面的胎卵却又得以保全。圣主如日中天,照耀万物没有偏私。皇帝的诏书从云霄降下,一下子洗刷了我往日的罪过。我能生还实在是出乎预料,喜极而泣,泪水涟涟。我亲手捆束起诗书,衣袂轻盈得仿佛要飞起。
可我还担心自己身染重病,针灸药物都没能治愈。我前来求医问药,在淮河岸边艰难徘徊。回忆起往日的欢乐,就像梦破之后再也无法入睡。
谁知道王公子,只说我如同副车一样贤能。他带着礼物来到我这穷困之人面前,急忙驾车前来。他慰劳我这鬓发如霜的老人,带着欢快的面容,言语美好动人。
他的北堂太夫人,福气深厚绵长。往昔在三殿朝拜时,我的双亲也与他们同列。他还问候我的妻女,悲喜交加之情让人深感怆然。我却因长久的拘系之苦,连升堂拜谢都无法做到,内心十分痛苦。
我念着公子事务繁忙,使者和车船络绎不绝。他却拨冗多次来看望我,还摆酒劝我留连。如今又承蒙他赠我新诗,那长长的诗卷如星斗高悬。诗中的七言诗句刚健活泼,如争春的花朵般妍丽。就像在平坦的道路上奔驰着骏马,又像从武库中取出了锋利的戈鋋。骤然听闻他如吴叔般善辩的言辞,我的病仿佛一下子就要痊愈。
我感激公子,再次拜谢他的美意。倘若我还未死于沟壑,等西风起时我就整理归舟,回去耕种汶阳的田地。如今王道清正廓明,天子仁爱如天。高官厚禄难道不好吗?但对我来说就像那青毡旧物。我就像萧丘的寒火,微弱的火焰哪还能重新燃烧。
公子你正当在亨通的大道上驰骋,希望你早早地奋勇向前。你家门户高大,子孙众多,那些晚辈也惹人怜爱。我们的世交本就没有断绝,更要靠清白的家风传承下去。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