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府书怀四十韵

唐代 • 杜甫

昔罢河西尉，初兴蓟北师。
不才名位晚，敢恨省郎迟。
扈圣崆峒日，端居滟滪时。
萍流仍汲引，樗散尚恩慈。
遂阻云台宿，常怀湛露诗。
翠华森远矣，白首飒凄其。
拙被林泉滞，生逢酒赋欺。
文园终寂寞，汉阁自磷缁。
病隔君臣议，惭纡德泽私。
扬镳惊主辱，拔劒拨年衰。
社稷经纶地，风云际会期。
血流纷在眼，涕洒乱交颐。
四渎楼船泛，中原鼓角悲。
贼壕连白翟，战瓦落丹墀。
先帝严灵寝，宗臣切受遗。
恒山犹突骑，辽海竞张旗。
田父嗟胶漆，行人避蒺藜。
总戎存大体，降将餙卑词。
楚贡何年绝，尧封旧俗疑。
长吁翻北寇，一望卷西夷。
不必陪玄圃，超然待具茨。
凶兵铸农器，讲殿辟书帷。
庙算高难测，天忧实在兹。
形容真潦倒，荅效莫支持。
使者分王命，群公各典司。
恐乖均赋歛，不似问疮痍。
万里烦供给，孤城最怨思。
绿林宁小患，云梦欲难追。
即事须尝胆，苍生可察眉。
议堂犹集凤，正观是元龟。
处处喧飞檄，家家急竞锥。
萧车安不定，蜀使下何之。
钓濑疎坟籍，耕岩进弈棋。
地蒸余破扇，冬煖更纤𫄨。
豺遘哀登楚麟伤泣象尼。
衣冠迷适越，藻绘忆游睢。
赏月延秋桂，倾阳逐露葵。
大庭终反朴，京观且僵尸。
高枕虚眠昼，哀歌欲和谁。
南宫载勋业，凡百慎交绥。

译文：

这首诗很长，翻译起来较为复杂，下面是逐句大致的现代汉语翻译：

往昔我辞去河西尉之职时，北方蓟州刚刚兴起战事。
我才能平庸，所以名位显达得晚，怎敢怨恨担任省郎之职来得迟缓。
曾随圣上到过崆峒山，如今却在滟滪堆畔闲居。
我如浮萍般漂泊却仍承蒙提拔，虽如无用的樗木却还受着皇恩。
因此无缘在云台留宿侍奉，却常常怀念着皇上的恩泽（《湛露》诗喻恩泽）。
皇上的车驾远去了，我已白发苍苍，满心凄凉。
我因笨拙被山林泉石所困，一生还被酒和诗赋所误。
我就像司马相如一样终将寂寞无闻，在汉阁中白白地沾染尘埃。
因病不能参与君臣的议事，惭愧自己空受皇上的恩泽。
想起主上受辱我就义愤填膺，虽年老体衰仍想拔剑而起。
这是治理国家、施展抱负的时代，是风云际会的时期。
战场上鲜血横流的场景还在眼前，我涕泪纵横满脸。
江河上战船泛行，中原大地战鼓号角声悲壮。
叛军的营垒连接着白翟之地，战火甚至波及到宫殿台阶。
先帝的陵寝庄严肃穆，顾命大臣深切领受遗诏。
恒山一带还有精锐的骑兵，辽海地区叛军纷纷张旗反叛。
老农哀叹局势如胶漆般难以摆脱，行人躲避着像蒺藜一样危险的战乱。
主将能顾全大局，投降的将领说着谦卑的言辞。
楚国的贡赋不知何时断绝，古代圣王的封疆旧俗也令人怀疑。
长叹北方的贼寇，一眼望去西方的夷族也在侵扰。
我不必陪侍在皇上身边的仙境（玄圃），只愿能像许由一样超然隐居在具茨山。
希望能把兵器铸成农具，在讲殿中开启书帷，大兴文教。
朝廷的谋略高深难测，天子的忧虑确实在此啊。
我如今形容潦倒，难以报答皇上的恩情。
使者传达王命，各位大臣各司其职。
只怕赋税征收不均，不像在关心百姓的疾苦。
万里之外还在烦劳百姓供给物资，这座孤城的百姓最为哀怨。
绿林好汉还只是小祸患，云梦泽的乱象却难以追治。
当下之事必须卧薪尝胆，要明察百姓的疾苦。
议事堂里还聚集着贤才，贞观之治可作为借鉴。
处处都在喧闹地传递紧急檄文，家家都在急切地争夺利益。
萧育那样的车驾都不得安宁，蜀地的使者又要去往何处呢？
我在垂钓的水边疏远了书籍，在山林耕种时还下下棋。
此地地气湿热，我还留着破扇，冬天暖和还穿着细葛布衣服。
像豺狼一样的恶人当道，我像孔子见麒麟而哀伤那样悲愤。
士人们迷失了去往越国的方向，我回忆起在睢水游玩时的文采风流。
我赏月时会邀请秋桂相伴，像葵花向阳一样追随皇上。
希望朝廷最终能回归淳朴，让敌人的尸体堆积如山。
我白天高枕却难以入眠，哀伤的歌声又能和谁一起唱呢？
南宫记载着功勋业绩，大家在作战时都要谨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