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梦

唐代 • 韩愈

夜梦神官与我言，罗缕道妙角与根。
挈携陬维口澜翻，百二十刻须臾间。
我听其言未云足，舍我先度横山腹。
我徒三人共追之，一人前度安不危。
我亦平行蹋𪜎𧇠，神完骨𫏋脚不掉。
侧身上视溪谷盲，杖撞玉版声彭𦨻。
神官见我开颜笑，前对一人壮非少。
石坛坡陀可坐卧，我手承颏肘拄座。
隆楼杰阁磊嵬高，天风飘飘吹我过。
壮非少者哦七言，六字常语一字难。
我以指撮白玉丹，行且咀噍行诘盘。
口前截断第二句，绰虐顾我颜不欢。
乃知仙人未贤圣，护短凭愚邀我敬。
我能屈曲自世间，安能从汝巢神山。

译文：

夜里我梦到神官跟我说话，详细地讲述着妙理和事物的根源。
他带着我在角落边缘处，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这一番讲述，在这百二十刻的时间里，就像一瞬间过去了。
我听他的话还觉得意犹未尽呢，他却撇下我，先越过了山腹。
我和两个同伴一起去追他，有一个同伴先过去了，平安无事。
我也平稳地行走在陡峭的山间，精神饱满，骨骼强健，脚步稳当不打滑。
侧身向上看，溪谷幽深昏暗看不见底，用手杖敲击着如玉般的石板，发出彭𦨻的声响。
神官看见我，脸上露出了笑容，他面前站着一个壮年人。
石头砌成的祭坛高低不平，可以坐也可以躺，我用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座位上。
高大雄伟的楼阁矗立着，高高地错落排列，天风飘飘，把我吹拂而过。
那个壮年人吟诵七言诗，说是六个常见的字加一个难字。
我用手指撮起白玉丹，一边走一边咀嚼，一边思考这诘屈聱牙的诗句。
我还没说完第二句，那壮年人就粗暴地打断我，脸色也变得不高兴。
这时我才知道，仙人也并非贤圣之辈，他们护短又愚蠢，还想让我敬重他们。
我在这世间能屈伸自如，怎么能跟你们去神山隐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