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 不覩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皇居帝里崤函谷,鹑野龙山侯甸服。 五纬连影集星躔,八水分流横地轴。 秦塞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 桂殿嵚岑对玉楼,椒房窈窕连金屋。 三条九陌丽城隈,万户千门平旦开。 复道斜通𫛛鹊观,交衢直指凤皇台。 剑履南宫入,簪缨北阙来。 声名冠寰宇,文物象昭回。 钩陈肃兰戺,璧沼浮槐市。 铜羽应风回,金茎承露起。 校文天禄阁,习战昆明水。 朱邸抗平台,黄扉通戚里。 平台戚里带崇墉,炊金馔玉待鸣钟。 小堂绮帐三千户,大道青楼十二重。 宝盖雕鞍金络马,兰窗绣柱玉盘龙。 绣柱璇题粉壁映,锵金鸣玉王侯盛。 王侯贵人多近臣,朝游北里暮南邻。 陆贾分金将䜩喜,陈遵投辖正留宾。 赵李经过密,萧朱交结亲。 丹凤朱城白日暮,青牛绀幰红尘度。 侠客珠弹垂杨道,倡妇银钩采桑路。 倡家桃李自芳菲,京华游侠盛轻肥。 延年女弟双凤入,罗敷使君千骑归。 同心结缕带,连理织成衣。 春朝桂尊尊百味,秋夜兰灯灯九微。 翠幌珠帘不独映,清歌宝瑟自相依。 且论三万六千是,宁知四十九年非。 古来荣利若浮云,人生倚伏信难分。 始见田窦相移夺,俄闻衞霍有功勋。 未厌金陵气,先开石椁文。 朱门无复张公子,灞亭谁畏李将军。 相顾百龄皆有待,居然万化咸应改。 桂枝芳气已销亡,柏梁高宴今何在? 春去春来苦自驰,争名争利徒尔为。 久留郎署终难遇,空扫相门谁见知。 当时一旦擅豪华,自言千载长骄奢。 倏忽抟风生羽翼,须臾失浪委泥沙。 黄雀徒巢桂,青门遂种瓜。 黄金销铄素丝变,一贵一贱交情见。 红颜宿昔白头新,脱粟布衣轻故人。 故人有湮沦,新知无意气。 灰死韩安国,罗伤翟廷尉。 已矣哉,归去来。 马卿辞蜀多文藻,扬雄仕汉乏良媒。 三冬自矜诚足用,十年不调几邅回。 汲黯薪逾积,孙弘阁未开。 谁惜长沙傅,独负洛阳才。
帝京篇
译文:
大唐的山河绵延千里,都城的宫阙有重重宫门。如果没有目睹过皇家宫殿的壮丽,又怎么能知晓天子的尊贵呢?
皇家居住的帝京处在崤山和函谷关的险要之地,属于鹑火星所在的分野,是四方诸侯朝贡的地方。金、木、水、火、土五星连珠,汇聚在星空中;渭、泾、沣、涝、潏、滈、浐、灞八条河流纵横交错,如同大地的脉络。
秦地的关塞有一百二十座险要的关卡,汉代曾有三十六座离宫。宫殿中桂木建造的殿宇高耸,与玉楼相对;花椒涂壁的后妃宫室幽深,连着华丽的金屋。
都城的街道纵横交错,美丽地环绕在城边。千家万户在清晨时纷纷打开门户。宫中的复道斜着通向𫛛鹊观,交错的大道直接指向凤凰台。
大臣们带着剑、穿着履进入南宫,头戴簪缨的官员从北阙而来。这里声名远扬,传遍天下,文物典章如日月星辰般光辉灿烂。
宫廷中钩陈星所在的区域,侍卫在殿阶旁肃立;璧形的水池中,槐市的景象若隐若现。铜铸的鸟羽随着风转动,铜柱上的承露盘高高矗立。
学者们在天禄阁校勘文献,将士们在昆明池练习水战。贵族的府邸可与梁孝王的平台媲美,高官的官署与外戚的居所相通。
平台和外戚居住的地方环绕着高大的城墙,主人们用精美的食物款待宾客,等待着鸣钟开宴。小堂里有三千户人家挂着绮丽的帐幕,大道旁有十二重青楼。
达官贵人们乘坐着装饰华丽的车,骑着金络头的马;兰窗前的绣柱上雕刻着盘龙。绣柱和精美的题额与粉壁相互映衬,王侯们身上的佩玉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尽显富贵。
王侯贵人大多是皇帝的近臣,他们早上在城北游玩,晚上又到城南拜访邻居。像陆贾那样分金取乐,像陈遵那样投辖留宾。他们与赵飞燕、李延年之流交往密切,如同萧育和朱博那样交情深厚。
夕阳西下,笼罩着丹凤门和朱红色的城墙,青牛拉着绀色车幔的车在红尘中穿行。侠客们在垂杨道上用珠弹打鸟,歌女们在采桑路上摇曳着银钩。
歌女们如桃李般娇艳芬芳,京城的游侠们骑着肥马,穿着轻裘,意气风发。像李延年的妹妹那样的美女成双进入宫廷,像罗敷那样的女子迎来使君的千骑队伍。
人们用彩线结成同心结,织成连理图案的衣服。春天的早晨,在桂木酒杯中盛满各种美味佳肴;秋天的夜晚,点起兰灯,灯光闪烁。
翠色的帷幔和珍珠帘子相互辉映,清越的歌声和精美的瑟声相伴相依。
且说人生三万六千日,又怎知过去的四十九年是对是错呢?自古以来,荣华富贵就如同浮云一般虚幻,人生的祸福得失实在难以分辨。
刚开始看到田蚡和窦婴相互倾轧争夺权势,转眼间又听闻卫青和霍去病建立了赫赫功勋。还没等厌弃金陵的王气,就先看到了石椁上的预言文字。
昔日朱门中的张公子已经不见踪影,灞亭上谁还会畏惧李广将军呢?
人们相互看着,都期望能活到百岁,然而万物都在变化,一切都在改变。桂枝的芳香已经消散,柏梁台的盛宴如今又在哪里呢?
春天来了又去,人们在这岁月中徒劳地奔波,争名逐利又有什么意义呢?长久地留在郎署中,终究难以得到机遇;白白地去清扫宰相的门庭,又有谁会赏识自己呢?
有些人一旦拥有了豪华的生活,就自称能千年都骄奢下去。但转眼间,就像鸟儿乘风而起,又瞬间失去依托,委顿在泥沙之中。
黄雀白白地在桂树上筑巢,邵平最终只能在青门外种瓜。黄金会销蚀,素丝会变色,人一旦富贵或贫贱,交情也就显现出来了。
昔日的红颜转眼间变成了白头,富贵之人轻视曾经的故人。故人有的沉沦失意,新结识的人又没有真情义气。像韩安国那样被冷落,像翟廷尉那样遭到陷害。
算了吧,还是回去吧。司马相如离开蜀地时文采斐然,扬雄在汉朝为官却缺少好的引荐。自己虽然像东方朔那样自夸三冬所学足以用世,但十年都得不到升迁,仕途坎坷。
汲黯的官职长久得不到提升,如同柴薪越堆越高;公孙弘的客馆却始终没有为贤才打开。又有谁会怜惜贾谊这样的才子,独自背负着洛阳的高才之名却不得志呢?
纳兰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