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禅院避暑联句

歊蒸何处避,来入戴颙宅。 逍遥脱单绞,放旷抛轻策。 爬搔林下风,偃仰涧中石。 残蝉烟外响,野鹤沙中迹。 到此失烦襟,萧然揖禅伯。 藤悬叠霜蜕,桂倚支云锡。 清阴竖毛发,爽气舒筋脉。 逐幽随竹书,选胜铺苮席。 鱼跳上紫芡,蝶化缘青壁。 心是玉莲徒,耳为金磬敌。 吾宗昔高尚,志在羲皇易。 岂独断韦编,几将刓铁擿。 天书既屡降,野抱难自适。 一入承明庐,盱衡论今昔。 流光不容寸,斯道甘枉尺。 既起谢儒玄,亦飜商羽翼。 封章帷幄徧,梦寐江湖白。 摆落函谷尘,高欹华阳帻。 诏去云无信,归来鹤相识。 半病夺牛公,全慵捕鱼客。 少微光一点,落此芒磔索。 释子问池塘,门人废幽赜。 堪悲东序宝,忽变西方籍。 不见步兵诗,空怀康乐屐。 高名不可效,胜境徒堪惜。 墨沼转疎芜,玄斋逾阒寂。 迟迟不可去,凉飔满杉柏。 日下洲岛清,烟生苾𫇴碧。 俱怀出尘想,共有吟诗癖。 终与净名游,还来雪山觅。

译文:

这么炎热的天气该到哪里去避暑呢?我们来到了这如同戴颙隐居之地般的北禅院。 在这里,我们逍遥自在地脱下单薄的葛衣,无拘无束地扔掉轻便的手杖。 在树林中尽情享受那拂面的清风,随意地在山涧的石头上仰卧休息。 残蝉在烟雾缭绕的远方鸣叫,野鹤在沙滩上留下了它的踪迹。 来到这里,心中的烦躁忧虑都消失了,我们恭敬地向禅院的高僧行礼。 藤蔓上悬挂着层层如霜般的蝉蜕,桂树旁倚靠着拄着云游锡杖的僧人。 清幽的树荫让身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清爽的气息舒活了全身的经脉。 我们追逐着清幽的景致,沿着竹林漫步;挑选着优美的地方,铺上蒲席休憩。 鱼儿跳出水面,扑向紫色的芡实;蝴蝶在青色的石壁边飞舞、蜕变。 我的心就像那玉莲般纯净,耳朵能抵御外界的喧嚣,只聆听着禅院的金磬之声。 我的同宗先辈昔日品格高尚,一心钻研伏羲氏所创的《易经》。 他不仅反复研读,几乎磨断了编连竹简的韦绳,还多次用铁锥刻写感悟,几乎把铁锥都磨坏了。 朝廷的诏书多次下达,他那隐居的情怀难以自在。 一旦进入了承明庐为官,便高谈阔论古今之事。 时光匆匆,连一寸都不肯停留,他为了仕途甘愿暂时委屈自己的理想。 他既辞去了儒家玄学的研究,也像鸟儿翻转翅膀一样改变了自己的志向。 他在朝堂上多次上奏章,可梦中却常常回到那片江湖。 他最终摆脱了尘世的纷扰,像高人一样戴着华阳头巾归隐。 皇帝的诏书就像飘忽不定的云一样没有准信,他归来时连仙鹤都认识他。 他半病之身,就像当年因病辞官的牛僧孺;又十分慵懒,如同悠闲的捕鱼客。 他就像那微弱的少微星,落在这偏僻的地方。 僧人询问他关于池塘的典故,弟子们也荒废了对深奥学问的探究。 可悲啊,曾经如同东序中珍贵宝物般的学问,如今却变成了西方的佛教典籍。 再也见不到像阮籍那样的诗作,只能空自怀念谢灵运的登山屐。 他的高名难以效仿,这美好的胜境只能让人徒然惋惜。 昔日的墨池变得越来越荒芜,幽静的书房也更加寂静。 我们迟迟舍不得离去,清凉的风在杉柏间吹拂。 夕阳西下,洲岛显得格外清幽,烟雾从香草间升起,一片碧绿。 我们都怀着超脱尘世的想法,又都有着吟诗的癖好。 最终我们要与维摩诘居士那样的高人同游,还要再来这如雪山般清净的地方寻觅真谛。
关于作者
唐代皮日休

皮日休,字袭美,一字逸少,生于公元834至839年间,卒于公元902年以后。曾居住在鹿门山,自号鹿门子,又号间气布衣、醉吟先生。晚唐文学家、散文家,与陆龟蒙齐名,世称"皮陆"。今湖北天门人(《北梦琐言》),汉族。咸通八年(867)进士及第,在唐时历任苏州军事判官(《吴越备史》)、著作佐郎、太常博士、毗陵副使。后参加黄巢起义,或言“陷巢贼中”(《唐才子传》),任翰林学士,起义失败后不知所踪。诗文兼有奇朴二态,且多为同情民间疾苦之作。《新唐书·艺文志》录有《皮日休集》、《皮子》、《皮氏鹿门家钞》多部。

纳兰青云